灾祸带煞,福带大喜。
在人族乱世中活下来的孤儿,并无多少太平日子得以喘息。据妖典记载,灾祸受虐较多,可性格开朗至善至纯。福神受恭维多,可性格无奇沉默寡言。
顾念看着灾祸,心内压抑,福神知他善良知他于心不忍。
为何真正接触到的神族与人映像中的大有差别?他现世也曾问过爷爷的老友——同住顾家的朱砂前辈。那是位青冠水色长衫的男子。
——现世往昔
执一卷竹片书,十七八岁的样子,右眼眼尾点上了朱砂痣,书生气又多些妖气,执着笔墨讲学。他的声音听着清朗,话音尾调往下。
跟他爷爷顾白老同志站一起就像是父子,他只是一缕魂,滞留在顾白的玉扳指里。顾白强迫阿念忽视外貌,连着朱砂一并唤爷爷辈。
从前顾念总是细细地看这位前辈袖口上边的纹路,像蛇的鳞片又像水的波纹。朱砂爷爷名字是赤色,可顾念觉得他更像竹中君子,偏属于浓墨。
阿念指着妖典之中的灾祸与福神,问他:“爷爷,为什么福神悲悯,灾祸带笑?按理来说,该是福神喜乐,灾祸允悲或是漠然,这不该反着来吗?”
妖典和收到的旁的古籍样式不一致,书片是由青色丝线牵连起来的。等着朱砂解疑,阿念欲合拢书籍,忽的留意到内里有个夹层。
这书或许是在里屋待太久了,也沾染了犀角香的味道,夹层里有几张皮质纸。
有疑当然可以提,朱砂靠近书台上的犀角香,深深一嗅,身上的妖铃碰玉佩,丁零当啷作响并不急着答,又拂袖收拢墙上挂着的画卷。
顾念跪坐在书桌前,等到后来,才听朱砂解道:“如这妖典,灾祸身殒,消散之际入台,散魂于山川大河,人世间所有冤判所有有罪之人无可逃脱,皆受规法,他何必愁苦?”
“那灾祸神不愁苦,又有什么可喜的?”
“...”朱砂转身低着头看他,良久才接着话,“他平日喜,是因为无忧,他身殒喜,大致是以为他自己保全了最重要的人。”
“谁?”年少听学的顾念一怔。
那时他不知是何意,如今倒是明白了。
执着书卷遮面轻笑,朱砂温声:“你好奇这个,那我讲的东西你听进去了没往事是往事,你一介人类,还切莫要深究才是。”
“这样吗..”顾念似懂非懂,“那福神为何整日不悦?”
“几界数族,贪念皆有,嗔痴皆怪哉,福禄给的全了总有心思言不满,破了的瓷杯装不满的茶水,阿念,你觉得福神能言笑么?”
朱砂褐色的眸子跟犀角香一样,无欲无求却让人难以忽视,顾念那时张着嘴谁不出话,作不出答复。
——长藤
“既然都是能思虑周全的活物,人族自然也有需要小心的。”灾祸半睁着眼也是有些不在意,他本无心怜悯人族,见识过丑恶才知晓事权,“随他们去,兄长,你我二人安好就够了,你说是吧?”
灾祸这小少爷乖巧气,实则说的话都能打得顾念思虑几遍,才有应对,他道:“嗯,你我皆安好便是,既然有异,此番定要小心行事。”
“嗯!我跟在兄长身旁便是啦!”
——人族除夕夜
他二神照惯例下俗世,清洗人间恶疾赋予福禄。早前的除夕夜不似后世,那片红火是顾念长大后再也没瞧见过的。
府上小姐少爷大街上来往,烟火奉天,长廊自有红烛油灯,纸糊浆水抹匀翻个面。河畔添花,燃着花灯,上头写着人族祈愿,飘至过河便飘进神界祈泉,待福与灾祸顺手瞧瞧。
福神庙里香火丰厚,灾祸庙里符文亮堂。
灾祸一眼瞧见那山楂糖杆子,见他率先化了俗服落地,抱着琉璃花瓶从树后绕出来,奔去用铜钱挑了两个大的糖葫芦:“兄长!吃糖!”
说着又回来奔向顾念,灾祸绑着个高马尾,晃动的长发像小驹尾巴,一甩头发打着了店家的脸,即刻不住抱拳:“对不住对不住——”
说完忙里慌张跑回来,灾祸嘴型摆着:“吓死我啦!”
顾念见他高兴,又有些哭笑不得,只有他知道堂堂满煞的灾祸神,其实是个爱笑的乖巧小少爷,心内连同福神的雀跃,暗生庆幸故友重逢。
陪灾祸逛花灯挑吃食好一阵,本以为今夜兴许无异,顾念忽然听见一阵远处嘶哑:“快逃啊!兽——有恶兽!!”
声音在远处,此时暂无法得见。
他骤然而起,拽着还吃着的灾祸浮了空,远远火球中一见——那獠牙犄角,正是年兽!不对,年兽身上的火炽着魔气——甚至杂着些神族妖族气息!
点心铺子前头的一憨厚妇人护着两个孩子,茫然开口:“张瘸子,大过年说什么呢?孩子们在这儿也乱说!当心我家老何回来骂你几顿!”
张瘸子佝偻着拄着拐杖直跑:“老何家妹子,我骗你作甚!快逃吧!隔壁镇上跑过来人呢!我就先走啊!”
“大娘,快跑吧,我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