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手札放回原处,他关上密室的门后走出停云楼,站在牌匾下面,觉得空气都变得清新了。望着庭院中郁郁葱葱的花木,冬日里依旧苍青的松柏和古旧典雅的庭院,他有些释然地想,即使自己是个不知道从何处来的“人”,借了孔家后代这个身份活了这么多年,那他如今也算幸不辱命,没有辜负这个家族。
我依然是孔晏,但也再不是原来那个孔晏了。
放了寒假,距离除夕就更近了。施辰在离开南陵回京城前,又邀请孔晏去他家过年。如果是往年,孔晏可能会同意,毕竟一个人过年实在是过于冷清。但今年不一样,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拒绝了。
近除夕的时候,孔晏从家里的仓库里面翻出了两个半旧的大红灯笼,搭着梯子挂到了门口,瞬间就添上了几分过年的气息。他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总觉得缺了点什么,想了想,又找了一大张红纸出来,裁剪成长条形,拿着毛笔写了一副春联,贴在大门的两边,这才满意。
巷子里面已经少有人住了。虽然一个四合院估价就上亿,但房子太老,水电网络都不那么方便,以前住在这里的人家中都是颇有底蕴,于是移民出国的已经没有再回来,而搬去别墅新房的人家也不会回来过年。所以整个引凤巷看起来,也就孔晏家里亮着灯火,门口还贴了春联,有点人气。
花了一天采购了年货,又花了一整天在家里做了个大扫除,孔晏搭着梯子把每一根梁柱上的灰尘都仔细掸干净,又拿着毛巾把桌椅都擦了个遍,那些名贵木料做成的家具隔了上百年,依然散发出阵阵的清香。
最后看着窗明几净的房间,简直赏心悦目!
到了除夕夜,孔晏坐在房间里开着电视看春晚,担心听不见敲门声,还特地把电视的声音调得很小。他听着远远传来的鞭炮声与烟火炸开的声音,觉得人世的热闹便是如此,喧嚣温暖,却也让孤独的人更加孤独。
所以,我等的那个人,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
他有些心浮气躁地泡了一壶茶,拿着茶杯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心里有些期待,又有些担心期望落空,坐立难安地,简直跟身上爬了蚂蚁一样。一边还漫无边际地想,如果苍黎没有过来,自己是三天不理他呢,还是七天不理他呢?要不直接绝交?不行,有点太狠了……
不过好在,对方从没有让他失望。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孔晏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差一点把桌子上的茶壶掀翻。之后又坐了回去,担心自己听错了。过了大概十秒,那敲门声又响了起来,像是落在耳朵里的鼓声一样清晰。
他这次确定自己肯定没有听错,快步往院子的大门跑去,跨过门槛的时候,两脚一绊还差点摔倒。
站在门后,孔晏理了理自己的衣领,深吸了一口冬夜冻人的冷空气,才将双手搭在了门把上,一个用力,便把门慢慢打开了。同时,那个站在门前的男人,便带着满身的寒气与暖人心脾的笑容,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门缝逐渐扩大,孔晏也将面前的男人看了个完全。他眉毛上都结着薄薄的霜,似乎在室外很久了,身上穿了一件米白色的大衣,脚上踩着双鹿皮靴子,站在那里就像橱窗画报上面的男模。孔晏觉得,自己从未见过任何一个人能够把衣服穿得比他还好看。
“晏晏,新年好呀!”苍黎随意又轻松地站在门口,声音轻快。见孔晏又傻傻地看着自己,拍了拍他头上的白毛毛,然后直接越过了他往里面走。走了几步,速度就渐渐慢了下来。整个院子里凄清安静,除了叫嚣的寒风声,连多余的声音都没有,似乎只有门口通红的灯笼和笔走游龙的春联显出了一点热闹。
这是人世间极为重要的节日,但孔晏却一个人。
苍黎有些心疼了。他简直不敢想象以往的每一年除夕,自家晏晏到底是怎么过来的。是不是站在别人家的院子门口,闻着飘出来的年夜饭的香味流口水?是不是看着别人家的孩子放着烟火,自己却只能在一边眼眼巴巴的看着?而且外面的餐馆都关门了,晏晏肯定只能饿着肚子吞口水,扛着饿过完除夕夜吧?
这么想着,他简直心酸地要哭出来了。晏晏,我是不是来晚了?
于是他站在院子中间,转身朝着慢慢从门口走过来的孔晏大声说道,“晏晏,以后每年的除夕我们都一起过吧!好不好?”
孔晏也停下来,站在原地看着那个在黑暗中都像是要发光的男人,觉得有滚烫的岩浆从自己的心底破岩而出,忍不住便要喷发出来。于是他露出一个粲然的笑容,“嗯,好,我们一起过。”
进了房间,苍黎看着茶几上摆了一桌子的零食和吃的,笑得有些挪揶,“晏晏,你准备这么丰盛,自己怎么吃得完?是给我准备的吧?”语气很是得瑟。
孔晏在一边瞪着眼,“谁说是你的?我买来自己吃的,准备直接吃到大年十五元宵晚会!”见他这模样,苍黎仰倒在沙发上哈哈大笑。哎哟,这口是心非的小模样!
孔晏见他笑成那样,却没有生气,反而自己也跟着笑了。直到他的到来,这个房子里终于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