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靖坐在浴缸边缘,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最后无奈地放在腿上,整个人就像坐在教室里上课一样正经。
这画面有点好笑,尤其他只穿了一条内裤,只能尴尬地夹紧了腿。
谢成周拧了一把毛巾,温热柔软的织物蹭在他的背上,小心地避开了伤口:“这些年,你究竟在做什么?”
戎靖紧张地舔了舔下唇:“什么做什么?”
谢成周叹了一口气。
谢霖在谢成周大一那年猝然逝世,紧随而来的就是各方压力,在他攻读学位的三年里,家里的公司更是到了风雨飘摇的境地。他不得不一边上课一边上班,即便有安娜的帮助依然很艰难,有时候甚至觉得不如放弃算了。
他要应付繁重的学业,要应付如狼似虎的股东,要面对书山学海,也要面对资金周转、债务纠纷、节目审核,他的生活里有老师,有同学,还有一群咬着牙也得面对的政府官员和合作伙伴。
没人会管他年纪小,没经验,商科都没有毕业。
能支撑他坚持走下去的信念只有一个,那就是维系这个家,为此他可以想尽办法,付出一切。
只是这一路走来,谢成周才惶惑地发现,弟弟们似乎离他越来越远了。
秦绍是拨弄风云的金融巨鳄,陆越泽是蜚声海内外的天才科学家,纪文炀更是超级巨星,谢成周走在路上遇见十个人,起码一半是他的粉丝。
他曾经觉得戎靖应该是家里最平凡的那个,毕竟警察也算是常规职业,但现在看见他的伤口,再联系他遮遮掩掩的态度,忽然就不敢确定了。
平凡的生活好像突然撕开了一个口子,迫使他窥见某种真相。
或者他已经窥见了,只是不敢承认。
谢成周缓缓道:“你们都不是普通人,还有我爸对吗?”
他终于在一个不合时宜的地方问了一个不合时宜的问题。
戎靖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谢成周猝不及防之下险些摔到浴缸里去,戎靖捏着他的手宛如钢钳,谢成周痛得“嘶”了一声:“放开。”
平日里他说什么戎靖都会照做,这次却没有——他用的力气甚至更大了,谢成周皱着眉望过去,才发现戎靖脸上都是惶恐。
的确是惶恐,仿佛要失去什么极为重要的东西。
“戎靖?”谢成周犹疑不定地叫了他一句,“你怎么了?”
戎靖像是被火烫了一样弹开来,掩饰性地低下头:“没有没什么,你怎么突然问这么奇怪的问题?”
谢成周咬了咬下唇,他最直观的记忆就是在秦绍那里突然就被脱了衣服,然而这一点是绝对不能说的,只好含混道:“我之前,在秦绍那里,感觉时间突然静止了。”
“时间静止?”戎靖反问,“不是错觉吗?静止之后发生了什么?”
谢成周哪里能细说,干脆闭嘴。
他知道戎靖在推脱,但只要戎靖不松口,他就永远得不到真相。四个人里,秦绍那边是绝对不可能去问的,陆越泽那边想也知道问不出什么,纪文炀或许会告诉他,却偏巧自闭症发作。
只剩下戎靖。
谢成周将已经凉透的毛巾放在水里重新搓了搓,一边替戎靖擦背,一边思考起对策来。
他走了神,自然没注意到戎靖脸上扭曲的表情,他紧紧盯着水面上谢成周的倒影,太阳xue突突突一阵阵地狂跳,什么压抑已久的东西无声无息地蔓延上来,好像有个人在不断地告诉他——
“如果他知道你是个怪物。”
“他就不要你了。”
所以,抓住他,撕裂他,把他关起来吧。
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有风从不知何处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