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高悬,树静叶止,一队人马自山林里穿出,在丘陵洼处寻得一块空地驻足。一着赭色长袍、踏金丝绣履的青年男子环绕了一眼四周,确认终是进入岭越地界后,才倚着一棵古树靠下。
随从取来水袋,男子仰头灌了两口便又罢手,拿出腰后的折扇扯着领子扇起来。岭南靠海,位处荣国南面,气候shi热,瘴气密布,二十余人行了半天,未曾遇见一丝风的踪影,浑身汗渍贴衣,整个人如闷于蒸屉。好在经三代岭越王励Jing图治、开化民智,依海而谋、临岛而建,南挡尼兰国跨水侵入,岭越亦从蛮荒一隅变为物产丰饶、经贸兴盛之地。
今岭越第三代王应为冷霜华,男子半月前已暗中修书送至他处,也不知收到与否,还是已被叛党截获。思及此男子仍心怀惴惴,连忙起身唤起众人。
“孤知众卿一路风雨兼程身心俱疲,只是叛党穷追不舍,虽已进岭越地界,但离主城尚有路途,当下形势紧迫,待入城见上岭越王后,在将各位好生安顿。”
“保护殿下安危,臣等在所不辞。”一群人叩身应道,即刻翻身上马。
不料话音刚落,冷光剑影便自树林四方刺出,几十名黑衣人如鬼魅般突然现身。
“拿下云无心首级!”对方人群中有人喊道,目标清晰,直指男子。
这是一批训练有素的杀手,剑法狠绝Jing准。被称为云无心的男子由侍卫护在身后,节节后退,他们武力兴许可牵绊一时,但人数上毫无优势,不能恋战。然云无心身无功法,逃这半日已是体虚脚乏,被人搀扶奔逃很是勉强。
只见一道朱红洒落至云无心的袍服上,很快又暗沉下去与底色融为一体,血腥味迅速蹿进鼻腔,身旁侍卫纷纷倒下。他脸色忽倏一白,眼见杀手剑指面门,已是在劫难逃。
生死之间,忽听得有声响如急雨穿林打叶,再睁眼时取命的黑面人已被阎王索去,身上如刺猪扎满了羽箭。云无心尚未庆幸逃脱升天,脱口竟是夸赞之词,饶是门外汉如他亦能看出,要在混战中取敌方性命而不误伤己方一人,必是高手所为。
“好箭法!敢问是哪路英雄出手相救,在下云无心万分感激。”
自东南向的小路中走出一队人,领头的是个青年人,他骑在一匹枣红大马上,马鬃毛中掺着一条白。一双杏仁圆目打量着地上躺着的和还站着的,眸中冷光一瞬消逝,换上堪称无辜的表情,丝毫没有才经历过杀戮的肃穆。
他将手中的弓箭交给身旁的士兵,骑着马向前走去,云无心看着他绕尸体一圈,又瞅了眼倒在自己面前的杀手,箭簇穿心而过,定是出自此人之手。
“敢在我岭越地盘上滋事,真是活腻了,既然如此我只好帮他们一把了。”说话声如泉水叮咚、清朗悦耳,说辞却像是无奈之举,同时也撇开了云无心的致谢。
言毕,青年拉着缰绳调转马头,领着队伍朝西面去了,也不回头搭理愣在原地的云无心等人。
待人走远,云无心的近侍张绪才贴身上前,低声问:“殿下可知此人来历?莫不是岭越王收到信后派来接应的人?”
云无心还望着人离去的方向,默思了一会儿,沉面道:“一队巡护兵而已。”
这对人马未着胄甲,却是一致官服,均为藏青裹红边,应是岭越军营服饰。马匹上套的辔头也是统一官制的,马屁股上都盖着印。云无心接过手下递来的箭头,箭矢上刻着的“冷”字也证实了猜测。
“若是来接应孤的,便不会放任我们独留在此,孤只写信告知他孤不日前往,但未言明几日前往,他即便知晓京中现况,也不该算得孤今日抵达。”
张绪闻言不语,只点头附和。云无心避至岭南,也是无奈之举,冷氏世代虽以忠勇着称,但经十年前一事,他不知岭越王是否仍旧可信可用。他写信说要来,岭越王不确定时间,至多是加强周边巡守,保证地界安全,若是遣人接应,那便说明京中甚至是云无心身边都暗藏冷霜华的人,岭越也就成了囹圄之地。
张绪张罗剩下的人收拾赶路,又牵来马让云无心骑上,仍若有所思。
“没想到那巡护兵中有身手如此不凡的侍倌。”张绪所言正是领头那青年。
云无心不以为然。
“军营中侍倌虽记为军籍,不过兵倌有别,倌者不为兵,兵者不为倌。那人虽是个双儿,但不见得是个倌。”
张绪咂舌,那男子身形矫健,但双儿入伍总归是不便的。双儿身子特殊,荣国律法规定可如男子从文习武、功名经商,也可如女子纺纱刺绣、女红持家,但无论是公侍还是私侍,唯有侍倌一职只得双儿可做。而营中练兵辛劳,军中双儿大多任侍倌,毕竟训练杀敌比不得做侍倌轻松。
一行人策马向岭越城方向奔去,云无心又想起救他的那个双儿来。那人不过弱冠,面上还带着稚气,说话有几分意思,不自觉地透出些许疏离的可爱。虽骑在马上掩了不少身形,但胸前的圆润挺着,把官服顶出一个令人遐想的弧度,赤红的腰带勒出Jing瘦的腰身和丰tun,馋得人移不开眼。这等双儿,换哪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