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早晨一到六点半就开始放广播,有时候是王维的《渭城曲》,有时候林徽因的《人间四月天》,但是总不过翻来覆去这两首。
刨烙是个夜猫子,六点半对于他来说算是要老命。这一天终于被“渭城朝雨浥轻尘”一句吵醒,在“西出阳关无故人”一句结束时,踹开了隔着两栋楼的学生会播音室的大门。
他裹着一条草绿色暗纹的棉睡袍,兜着一双沈ye不太懂的牌子的大红球鞋站在门口。头发绒绒的,却很执拗的炸起来,屋里的两个女生已经忍不住掩住了嘴。
刨烙看见了控制台前坐着的唯一的男生,沈ye。
伸手不自觉的往后捋了一把头上的炸毛。
扬着眉,语气却不同以往的和缓,“我不知道你还有这职责,快把那什么客舍青青给我换掉,听都听吐了。”
沈ye有些手足无措,摸了摸桌面,拿起笔,又放下,抬起一双窘迫又无辜的眼睛,“那那你要听什么,我明天换””
学生会两个主席不知道从哪听了消息,说刨烙这个活阎王要来砸社,跟着后脚冲了进来,一见这架势,一把搂他住肩膀笑道,“刨总,早啊。”
刨烙的眼神直勾勾盯着沈ye慌张的侧脸,心不在焉道,“什么刨总,别恶心我,”说着甩开肩膀上的手臂,双手揣兜转过身,“也没事,明儿记得把那玩意给换了,我走了。”
刨烙踢着鞋子往宿舍走,却仿佛总觉得心头上似乎被什么猫爪子挠了一般,这一年春天暖和的不像话,就一件睡袍,可是浑身总觉得燥的慌。想了半天,自言自语忽然蹦出来一句,“Cao,这是闹春呢吗”?
那几日刨烙睡得不太好,天一亮早早就醒了。下面硬的厉害,拍上宿舍淋浴间的隔断门,抖着手腕子也疏解不出来。只好开了凉水给浇下去,很不好受。
夜自习,沈ye一手漂亮端正的字刷刷的在练习册上飞快的写。他愣了一会儿神,忽然发现自己已经盯着这人看了十来分钟。沈ye的下唇很红,也很润,盈盈欲滴,像新下来的顶级樱桃。睫毛长,一扑闪一扑闪的。
“Cao”!
沈ye转过头,一副不解的神情,悄声问,“今天真不要我给你写么?”
刨烙看了他一眼,转过头盯着前面的讲台桌角,又默念了一句,Cao。
“你怎么了?”沈ye不自知的往他身边蹭了蹭,可能是怕他听不到,又贴着他耳朵根问了一句,怎么了。
刨烙一下站了起来,拎着两本书往自己原本的座位走,那是一种从未察觉的心慌,“见了鬼了”,他道。
课间,刨烙灌了两瓶冰水下去,从洗手间刚出来,迎面就是沈ye。从他脸上扫了一眼,忍不住抓了一把左胸口。
沈ye神色有点胆怯,“我,是因为我没给你写作业吗。”
刨烙松了一口气,一手随意的搭在对面人头发上胡乱抓了一把,“不用,原来老师都不带检查,写也没用。”
“那你怎么了?”沈ye抬起眼睛,眼睛很大,黑白分明,衬得愈发无辜。
刨烙不自觉的把搭在人家头发上的手一寸一寸往下移,后脑勺,脖颈。沈ye皮肤越来越热,刨烙的小拇指一弯一折,搔的像条小蛇,在他皮肤和整齐的发尾里面,若有似无的蹭。
刨烙的语气本能的变得痞气十足,似是而非道,“被猫挠了”。
沈ye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避开他的眼神,下耳垂红的像冲了血。
刨烙呼吸变得有些粗,他盯着他的右耳垂,拇指正卡在人家耳后的耳骨上。他觉得自己手变得格外凉,也可能是因为沈ye的身体太热。
那手指就像是贪得无厌的,在那块耳骨上打着圈摩挲。
沈ye微不可查的像是要避开他的手。那是一副什么样的神情啊。清早透着晨光的白皮肤,红的嘴唇,充血的耳垂,光滑修长的脖颈。他嗓子很干,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
刨烙忍不住想起早晨自己同样充血的,无论如何也疏解不了的下身。沈ye的手腕细长白皙,手没他大,但是握着笔的时候,姿势好看,完满柔润的裹挟住整个笔身
正在这时候,厕所又出来人,把他吓了一跳,手匆忙收了回来揣回裤兜。
“走吧,快上课了。”
“你没事吧?被猫挠哪了?去看大夫了吗?我看新闻,被宠物挠了得打针咱们学校还有猫么”
刨烙挑了挑眉,目视前方,弯起一边嘴角,自嘲的语气道,“挠了,还中毒了,中的挺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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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年后的刨烙坐在自己空阔的办公室里,或者说是他父亲曾经的办公室里。一面墙的落地窗户被遮光材料挡的严严实实,他皱着眉,不知道想到些什么。和少年时期比,他面颊变深了,有了成年男子的棱角和一种冷毅,几日睡不好,眼圈也有些深。
良久,忽然长长的在这空无的寂寥里叹了一口气。
七公里外的私立医院特护病房里,有一颗依旧跳动却求死的心。破败的躯壳,谁能看得出来,曾是春日里泛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