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年末时,后宫中各殿阁都忙碌起来,嫔妃们依照常例纷纷预备着开年节庆所需之物。应钰带着玉曦筹备着节庆上的歌舞献艺、宴席布置,也是恨不得再多出两只手来做事。宫中气氛一片嘈杂热络,始终清闲无事的也唯有长久偏居于御苑冷僻一隅的金罂殿了。
应昀数年以来都是一个身份未明,地位尴尬的情形。他自从入宫以来几乎都是被教养司的内侍拘禁驯养着,向来同后宫中诸位后妃都无从往来。这年余时日里虽然有羽皇暗中嘱咐过,宫人们看管他比之从前那种毫无尊严的娈奴生涯略微放松了些,到底还是如影随形寸步不离地跟着人。梓樱倒是有心让应昀踏出金罂殿外多走走散心,只是应昀在后宫中熟识的勉强就只有应钰与玉曦,这时候那二人都忙得脚不沾地的,自然也不好去叨扰。
其实若要说起来,应昀自己还真不愿意同凌霄的后妃往来应酬。他入宫本来就是被羽皇强掳去,屈身为卑贱的榻上玩宠既非他所愿,又怎么会有心思作那些经营宅院关系的妾妇行径呢?
因他着意地温顺依从,凌霄近来越发疼宠这从泪水中苦过来的小心肝,不但取消了从前的禁足令,教应昀在后宫中四处走动消遣、聊以慰藉长日寂寥,也交代梓樱务必要用心服侍,尽力满足金罂殿中一切需求。可惜应昀从前就被驯服得意志消磨,除去在帝君身边时努力作出欢喜逢迎的模样,别的时候总都是恹恹的,任如何赏心悦目的美景、新奇稀罕的玩物都少有兴趣。
应昀在人背后的抑郁寡欢之态自以为掩饰得极好了,可在这帝君眼目密布的后宫中,凌霄又岂会不知道呢?这几年来凌霄自觉与应昀虽然欢爱亲密无数,然而睿智如帝君者,深心处是很明白二人之间已经越行越远,渐渐地恐怕将要至不可挽救的绝地了。事到如今,凌霄虽然日夜懊恼追悔不及,可惜让应昀变成如今这副样子的始作俑者正是他自己,那股郁气烦闷全然无从发泄,长久下来便成为心魔痼疾。
幸而以金鳞部之强悍,自然是不甘于永居败军之将的落魄地位,他那未来岳父忙不迭地面求君恩,终于以亲情动人,让应昀重新又有了期盼念想,隐约活出来些许开朗之气。只是应昀毕竟受过那许多屈辱痛苦,难以轻易平复心伤。而今之计,他也唯有默默地看顾着应昀,指望着滴水穿石,以长久的温柔爱护去修补他破碎的身心。
因开年后已经拟定要给应昀册封,凌霄私心里将这封妃之礼只当做了自己同应昀的新婚大喜,破例早早地就筹备起来。仪式上所需要的一切用具,大到典礼当日整个辰极殿与金罂殿的铺陈布置,小至洞房内斟盛吉祥百子酒的一只金樽,帝君都兴冲冲地亲身过问、百般挑拣,唯恐有一丝一毫委屈了心上人。近日来各种珍奇贵重的物件流水般送往应昀眼前,花色之繁多教那班在金罂殿中的宫人尽都目眩神迷,暗中咋舌于帝君盛宠,分外感到与有荣焉。
骥风这段日子算是蹭着应昀的喜气走了运,只为金罂殿中庶务骤然猛增,梓樱难免有顾全不到的地方,羽皇便又重新起用他在殿中服侍。他是在宫中老成了Jing怪的鬼机灵,办事的能耐也很不错,一抓住机会便竭力表现大献殷勤。应昀从前就惧怕这个给自己吃了无数苦头的老总管,并不想常在身前身后看见那张Yin森的马脸。只是骥风的差使毕竟是帝君御令指派,他是万万不敢有一丝一毫违逆凌霄意志,况且如今骥风又不再刑拘着他,应昀便在面上客客气气地敷衍着,两处静悄悄相安无事。
这日帝君銮驾离了金罂殿才不久,应昀正心不在焉地跟着梓樱用铸成合欢花形的银模子试着压喜饼样子。梓樱还没选中满意的花样,便有几名宫婢捧了锦盒呈献上来。应昀对这些凌霄铺天盖地送上来的东西实在厌烦得很了,只想着匆匆瞥一眼便算了事。宫婢却不敢轻忽怠慢,一一开了匣子捧过来给应昀细看,里头也不外乎是些七宝璎珞的项圈,千秋白头结的腰带等等,东西虽然Jing致贵重,却都并不出奇。梓樱站在他跟前掌眼,宫婢们每每递一件上来,她便拿一件展给应昀看,还笑着同他商量要留用哪几件。
应昀心想着只随意看看,不料想宫婢们都快呈递完了,先前立在殿内伺候兼看了半晌热闹的骥风忽然起了贪心,从宫婢那托盘上捞了个约有一掌般大小的锦盒顺手揣进袖子里,满面堆笑地退后了两步,拱手弯腰道,“罪过罪过!老奴这些日子忙于凑手帮闲了,还未给应宫人正正经经地道个贺,也真是老糊涂了!贵人您玉质天成,今后必然会是宠爱不衰,福泽绵长。老奴就在这儿恭祝您早日生育皇子,永享陛下天恩。借着您大喜的好,老奴也卖嘴讨个巧,向您伸手分一点光,从贵人这要个吉庆的红封儿。老奴在这儿就多谢贵人赏赐了。”
事出陡然,骥风这么横里一打岔抢东西,再又抛洒出这么大一篇话来,殿中诸人不由都呆愣了。梓樱毕竟要强些,又是这殿中的主事,两三息之间已回过神,将银模子往桌上一拍,冷着脸呵斥,“放肆!你这老奴才好大狗胆,主子还未发话就敢逾矩擅动!快将东西放回来!”
骥风平常是很谨小慎微的,平日也很敬畏梓樱,这时却厚着面皮嬉笑敷衍她,“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