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活过来,最后还是没死掉的打人办法。她看到的
那个女人虽然一直没死,不过每一年都要大变一个样子。证菡第三次去看她挨打
的时候,算起来她大概刚到三十,但是身体已经佝偻的像一只猴子,满头蓬乱的
发丝里遮掩的一张瘦脸起皱打折,看着也像猴子。那时候公公们已经根本不问闲
话。一阵铁针扎奶香火烧阴以后,就是把她拖到桌边往一叠纸上按出一串手指印
子,这些就都是她承认了的供词。按照巴国市井里流传的说法,公公们要是看谁
不顺眼了就给他写一篇勾结前朝余孽的谋反罪状,带到地底下去让女人按手印。
两天以后那个倒霉家伙就会光着屁股坐在铁钉椅子上,承认自己犯下了活该千刀
万剐的滔天罪行。
证菡每次在地下刑堂里一坐就是一整夜。她在桌子后边坐的安安静静。证菡
在那里边几乎就没有开口说过话。不光是无言,无声,僧女空洞的眼睛里像是根
本就没有眼神,她看上去对眼前发生的一切视若无物。其实就是证菡自己回忆起
来,她也记不住当时一件一件的到底发生过什幺事。证菡还是安安静静的坐着,
慢慢的想。在她的眼睛前边会慢慢浮现出来一张被疼痛煎熬着的女人扭曲痉挛的
嘴脸。她有时候这样独自坐着,一遍一遍的听那个女人凄厉的哭叫和哀求。证菡
知道确实还有些事是她一直都能记得。
证菡记得后来有一年听人提起了塔林。那已经是她第三次走到巴城,又要走
回去的时候。送她出城的和尚们说,等到女住持明年再来,就能看到塔林重开的
样子了吧。
离开巴城走出一天能见到大湖的边沿。旱季时的湖沿淡薄敷衍,?u>悦悦5?BR>往前铺出去无穷无尽的淤泥浅水,凤莲和青萍在水面上四处漂浮,间杂着络绎生
长的野姜茭草。巴国的旱季总是晴空碧日的天气,热烈明亮的太阳照耀底下,一
道青石建筑的长堤分隔开泥水中丛生的低草,同样是无穷无尽地朝向漫漫平湖的
远处伸展出去。长堤的尽头湖光氤氲,水天蔚蓝,平镜一样的水面上浮现出五支
高低错落的尖顶,仿佛是从太虚投射下的神秘幻境。
石堤尽头就是那座声名远扬的巴国塔林。塔林的基础是从湖水深处使用大块
石料垒砌的一座方台,台上建造层层走高的殿堂回廊,殿内廊中各处地方遍布的
浮雕坐像姿态万千,其中都是依照故事传说刻画而成的帝王战士,妖魔鬼怪,还
有各种飞禽走兽。三层大殿的楼顶四角各有四座尖顶的塔楼,它们簇拥的第五座
主塔高耸两百余尺,可以俯瞰湖面萦回的低云。旅行的客人围绕着湖滨渐行渐远,
从早晨走到黄昏的时候,再回过头去看看,它们神圣的剪影仍然凸显在嫣红的晚
霞中间。
塔林原本是佛外之地。证菡从来不看。前朝国王为了礼拜天竺的神魔动工兴
建这座水中园林,从头到尾超过了三十年时间,最后还是靠着王女易公主亲临运
筹,使用王家的人力厢车赶运石材木料,才终于能够顺利的竣工,但是也就在那
一年中巴国发生了世代更迭的政治动荡。登基的新王以附逆罪名逮捕关押为前朝
守祀的男女祭司,以后更誓言要重新再造塔林,光大释家的大慈悲和不思议境界。
巴国的统治者开始构造新的意识形态,证菡也就是在那时来到巴国,依傍着长山
建立起了她的供佛小院。
国家封闭了塔林,禁止民众登临其中去礼拜邪教妖魔。上万的奴隶和工匠日
以继夜,在湖心里劳作了另外三年时间。证菡有一天终于重新站到了深入大湖的
石堤入口,她抬头远远的眺望过去,看到那里不再显现出五座参差尖顶的旧日轮
廓。殿堂顶端最高的那座宝塔已经从底到顶变成了一具高大颀长的人身立像。她
是一尊宝相庄严,姿容妙曼,手持净瓶普度众生的观世音菩萨。
皈依于佛的巴国塔林在它最终湮没于淤积的大湖丛林以前延续了很多百年。
佛像使用大块云石贴面,她在刚刚建成的时候洁白干净,与自己脚下立身的阴暗
大殿和群雕形成非常不同的对比。虽然当政的新王曾经表示过要改造整座塔林的
宏大心愿,不过不管是因为巨额耗资的经济压力,还是依照形势做出了不必急于
求成的政治决定,自从主塔变成了立佛之后,后续的工程已经接近停止。实际上
有些传说认为塔林改建是有来自大周的和尚参与,他们负担了很大部分的建筑费
用,而他们关心的也许是香火收入,他们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