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终有了断·罄竹可书
29年8月16日
皇城里的朝会大殿居然鸦雀无声,放到哪里都是蔚为罕见的奇观。如今大秦国的天和殿里便是这样一副模样。只是人人都能感觉到,怒气与怨气充斥了这座高阔的殿堂,彻底爆发的那一刻,或许会掀开大殿的屋顶,直冲霄汉。
梁俊贤全身发抖,双目赤红。虽说是抢来的帝位,可毕竟还未坐实,且看似一帆风顺,实则个中的不顺遂几为继承帝位之冠。
后宫与天牢的两把大火搞得民间流言纷纷,把皇城里辛辛苦苦为梁俊贤塑造的天命加身之兆毁得一干二净。今晨起又接连发生数起乱党行凶之事,让他颜面扫地!今晨的朝会由此改议政为安民,前前后后,要犯都直指吴征。
一两名武功高强的要犯从来都是眼中钉,rou中刺,想要擒拿极为不易。不想吴征自己又冒了出来,这一回直接出现在后宫,光天化日之下又烧了几座殿宇。冲天的火光,势必又要让京城的百姓背地里多上不知凡几的话题,更可恨的是,他梁俊贤尚未登基!
笑柄!朕,正沦为笑柄!
梁俊贤双目喷着火,在高高的龙椅旁俯视群臣。那些堪称世之人杰,机变百出的大臣们一个个低着头,看着不像是什么无计可施的羞愧,反倒更像事不关己的逃避。
梁俊贤不怪他们,这些大臣现在的所作所为其实都是他所期望的,他们就该把头都埋进土里,不闻,不问。让他颇觉异样的,则是此前还无比信任,信服,以为依靠的股肱之臣霍永宁。
从霍府开始,吴征明目张胆地指着他的名头挑衅,霍永宁毫不介意地任由吴征污蔑。这位智计百出的霍大人,也微微低着头,不发一言。可他不介意,梁俊贤介意!即将登基的新皇觉得自己的名声正被霍永宁的一同扯落万丈深渊,被无休无止地耻笑。——今日已是皇城之内,下一次又是哪里?在朕的寝宫?还是登基大典上?
难道吴征的那些污蔑之言,真的有几分道理,真的拿中了霍永宁见不得人的那一面?念头被勾起,便是不可抑制地发散。梁俊贤陡然忆起即将成为新皇的这一路,不可思议是必然的,要说莫名其妙也可说得过去。
原本的举步维艰,在霍永宁回京之后急转直下,所有挡路石一一被扫清,拿下。霍永宁就像算无遗策的天神,出手必中。连先皇都要小心翼翼地拿捏着分寸的昆仑一系,转眼在他手中轰然倒下,甚至没有抵抗的余地。事情发生得无比突然,梁俊贤尚且在云里雾里不说,他现下回想起来,胡浩被捉拿之时,似乎也全无抵抗之力。
原本协同一心的君臣之间迅速出现裂痕。至少梁俊贤如今正怒火中烧,他也猜不透霍永宁心中所想,是否真和他一样的一心一意。
这位翻掌之间改天换地的重臣,如今正半垂着头,锁着眉,嘴角却又有一丝难以摸透的古怪意味,越发显得高深莫测。
梁俊贤看不透他,故而心冷乃至胆寒,无比的惧怕转为难以抑制的怒火,他声调拔高了几度,尖着声忽然大声道:“霍大人,贼子正作威作福,辱我大秦朝纲,你身为大秦栋梁之臣,难道要继续坐视不理么?”
方文辉心中大惊!
这位久在军中调动军需给养的大将见多识广,朝中异像他并非一无所觉。可他一样摸不透个中深意,只是被一股无形之力推着向前走,似在暗中被胁迫的感觉让他颇为不爽。隐隐然他也觉得其中的不妥之处,可几度思量,眼下一切以侄儿登基为重,万事俱可容后再议。
霍永宁的作为自然引起方文辉的警惕,可对付如今势大的霍永宁绝非一朝一夕,眼下更不是与他起冲突的时机。梁俊贤说话时尖利的语调,还有步步紧逼的话语,极易触怒霍永宁,在登基之前带来不可估量的变数。
“殿下,贼子猖狂,霍大人此前英雄擒贼,如今亦深受其害,并非坐视不理。将贼党斩草除根,非霍大人一人之事,满朝文武,俱应担其责!”方文辉赶忙出班启奏道:“贼子忽然出现在宫中,内里隐情恐怕不小,当朝重臣俱在宫中需得先保万无一失。至于剿灭贼党一事,向大将军已在覆灭贼党老巢,从此之后贼党如无根浮萍,要灭不难。若无妥善之法,臣以为今日倒不必急于一时。殿下真龙之躯,何须与几名贼子怄气。”
舅舅话中不无提点之意,梁俊贤猛然醒悟,暗自懊恼方才的一番冲动言辞。可话已出口,为人君者岂可出尔反尔?他斟酌道:“方大将军所言也有道理……哎,孤只是念先皇一世豪杰,即使强燕犯界也不曾半点退缩。如今孤却要对着几名贼子忍让……任其在宫中兴风作浪,孤心难安。”
“呵呵,殿下不必心焦,臣并非怕了几名贼子。”霍永宁硬着头皮出班,心下却是连连叫苦。
扳倒昆仑一系之后,他接连几昼夜不曾合眼。此后也只是在倦之已极了才合一合眼稍作歇息。宁家与暗香零落残留的骨干从此要浮出水面,需要做的事情远比想象的还要多。以霍永宁之能,也险些累垮了自己。远在凉州的祝雅瞳与吴征,他一时实在无暇顾及。——人力有时而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