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回复之后，季知遥便离开，没再多说什么。
夜里季知遥又听见俞元在床上辗转反侧的声音，看样子是难以入眠了。
俞元在别扭什么，他都清楚。
季知遥忽视掉俞元若有若无的视线，淡淡道：“这个不宜泡太久，一刻钟便差不多，你算好时间就出来吧。”
季知遥回去许久后，俞元才慢吞吞地走回来。
后山深处有一口天然温泉，季知遥偶尔实在乏了便会去那里泡一泡，这几天见俞元在那儿自己折腾许久，上药时又发觉他伤口愈合的差不多了，便打算带他去泡一泡。
没多久后，身边还是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响，俞元小心翼翼地下了水，抓着池壁，缓缓浸入池中，连点水花都没溅起。
直到两日后的一个早上，季知遥正坐在炉边熬自己要喝的药，觉得有些腿麻便想起身活动活动，结果才起了一半就撞上了背后神出鬼没的俞元。
俞元站在他面前，突然“扑通”跪了下去。
季知遥被吓得一怔，连忙坐了起来，还来不及反应，俞元便低声开口道：“陆公子救我性命，还收留我养伤，我却对陆公子起了歹念，实在罪该万死。”
俞元怕他睡着，轻声喊道：“陆公子？”
季知遥嗤笑道：“我一个人泡过多少次了，还用得着你担心这个？”
季知遥被打扰，皱眉回：“怎么？”
季知遥点了点头，回道：“我已经吃过了。”
他一向直觉敏锐，许多事情都察觉得很快。就像当初韩修才开始圈禁他时，没过多久他就发现韩修对他存在的那些别样情愫。他本想借此套些话出来，结果赔了夫人又折兵，从此之后，韩修便对他肆无忌惮起来。
季知遥哭笑不得，最初觉得烦人懒得回，后来觉着有趣便会回上几句，再后来发现还是烦人，就不回了。
他轻笑一声，视线从半掩的门缝看过去，能看见床上那人裹着被子翻来覆去，有些滑稽。
他不紧不慢道：“从前出了意外，一直没治好，便就这样了。”
因为池中热气雾水重，季知遥连眼布也取了，正双目闭着，他察觉到俞元的视线，继续若无其事地泡着温泉。
季知遥到地方后便自顾自脱了衣服进去了，泡了一会儿后才发觉俞元还站在一旁，皱眉问道：“你不喜欢泡这个？”
不愧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不过刚才撞那一下，居然就给俞元撞硬了。
季知遥笑了一声
他看累了，便直接拿书盖住脸，就地睡起觉来。
添了不少乐趣。
池子也不小，有什么不行的。
那种味道曾经几乎伴随了他两年，实在太过熟悉，也太过敏感，若是常人可能难以察觉，可这是季知遥。
俞元慌张地丢下一句道歉，便落荒而逃了。
俞元自顾自点了点头，末了想起季知遥看不见，又补了句：“好。”
俞元又磨蹭了一阵：“可是……进去泡…没穿衣服。”
季知遥好笑道：“又没带别的衣裳，衣服湿了等会儿怎么回去？”
一直到了下午才回来。
俞元讪讪笑道：“没怎么，我怕你睡着滑下去。”
他转身回屋，装作没嗅到俞元身上那点淡淡的腥膻味。
等到了后半夜，俞元才困下来停歇了，季知遥也就跟着睡着了。
他在水中摸索了一会儿，挪到季知遥对面，紧紧贴着池壁，有些紧张地瞟了眼对面的季知遥。
俞元又顿了顿，问：“陆公子眼睛……天生如此吗？”
他清楚地知道，梦里那人不是俞元，而是曾经的韩修。
“那不然呢。”
这时季知遥正照旧躺在院子里午睡，察觉到俞元走近，便把书拿开放到手边的桌上。
季知遥抬头望向俞元，并未睁眼，却让俞元感受到了被观察的感觉。
俞元伤还未好全，干活却利索，总是干完一件就要朝季知遥问一句。
譬如什么，东西在哪儿，东西放哪儿，陆公子饿了吗，陆公子累了吗。
恍惚梦里，一个少年总是在他身旁跑来跑去，叽叽喳喳叫个不停，热情极了。
说罢，他缓缓起身，用外袍擦了擦身体，穿戴好衣服。
季知遥偏过头去懒得理他。
季知遥忽的梦醒，缓缓拿下脸上的书，又静静躺了许久。
俞元连忙摇头，顿顿道：“不是……我、我，跟陆公子一起泡吗？”
他说完后，便没再去管俞元泡不泡，靠在池壁上闭目养神起来。
此时天已快黑，早就过了平常晚膳的时候，俞元不自然地看了一眼坐在院中的季知遥，道：“我在山里逛了逛，不小心忘了时间。”
他皱眉站起来，忽而表情一顿，颇为好笑地抬头看过去。
季知遥不用想也知道现在俞元的脸色肯定极为窘迫，竟有些可惜自己看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