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蓁倚着头枕,沉沉睡去。
屋舍中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没多久,姚蓁重新睁开眼眸,坐起身来。
她的眼中,分明一片清明,半丝水意也无。
她穿好鞋袜,走到门扇旁,左右观望一阵,确认周围无人看守,便折返回屋中,轻车熟路地拉开一道抽屉,从中翻出那枚被她刺探无数遍的兵符。
宋濯似乎对她毫无戒备,兵符这等重要的物件,并不避讳让她瞧见。
姚蓁不知他是对她放心,还是对他自己的计策有足够的自信。
她将兵符紧紧握在手中,任凭棱角将她的手硌得满是红印。
她垂眸看着自己细白的手,眼神中满是坚定。
现如今,公主府以极快地速度修缮好,宋濯已迫不及待地想将她囚于身侧。姚蓁同他伪装周旋这样多的时日,知晓自己已慢慢消磨掉他的戒心。
姚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四肢百骸中急速流淌的血ye平缓下去。
今夜,便是她逃离的最佳时刻。
宫中的一切,这半月来,姚蓁皆打点好。
夜幕降临时,那顶姚蓁无比熟悉的小轿一如既往地来到。
姚蓁换上事先备好的袄裙,提着一个装着几件衣裙的包袱,走上轿子。
轿子同往先一般行驶,他们走的是相对静谧的路段。
待轿子驶出宫后,姚蓁的心脏急跳起来。
她紧紧攥着手中的包裹,脑中回想着此先谭歇对她说过的话。
轿子又走了半盏茶的功夫。
姚蓁稳着声音,沉声道:“停。”
轿夫毕恭毕敬地停下。
姚蓁掀起轿帘,指着不远处的一家店铺,道:“本宫要去那家铺子买一些醴酪。”
——这是她常买的一家醴酪铺子,几日前姚蓁特地买了两次。轿夫们不疑有他,停轿放她前往。
姚蓁戴上幕离,走下轿子。
走出几步,她捂住胸口贴身存放的兵符,确认它的存在。
随着距离轿子愈来愈远。
噗通,噗通。
姚蓁心跳一声快过一声。
轿夫们并没有跟着她——即使是跟着她,亦无伤大雅。
姚蓁目视前方,稳步朝那家醴酪铺子走去。
她的目的并不是醴酪铺子,而是一旁幽邃的小巷。
谭歇事先安排好人,在那处接应她。只要她走到铺子前,立刻有一帮伪装成流匪的人出来制造混乱,届时她须得趁乱极快地走入小巷,同谭歇安排的人离开。
而那群“流匪”,当中会有人伪装成她的模样,佯装容华公主被劫持。
届时,宋濯必定会费尽心机地解救“公主”,而她早已趁乱逃离。
姚蓁站到铺子前,脉络中的血ye难以抑制地沸腾起来。
“铮——”
刀剑齐刷刷出鞘!
尖叫声此起彼伏,姚蓁听着周围纷扰的动静,瞳孔微缩,因为事先有所预料,格外冷静。
人群推搡着攒动在她身侧。
就是现在!
姚蓁迅速跑入小巷中。
——这块地方,曾划分给诸位藩王为王府所辖地,治安一向不比其他地方,发生□□,不会有人产生怀疑。
姚蓁疾步奔跑入小巷,迎面望见等待良久的谭歇,她一怔,但脚步丝毫没有减缓。
驾着马车的谭歇朝她伸出手,姚蓁借力乘上马车。
她没有问谭歇为何出现在这里——他们之前商议的是,谭歇会另派他人前来。
马儿“的卢”奔跑起来,朝着同宋府背向而驰的方向行驶。
姚蓁心中无比紧张激动,心脏跳的几乎要冲出胸膛。
稍微缓了缓,她低头检查身上的物件,摸到兵符完好无损,她的银票也在。
她摸遍全身,最后发现自己落了一只耳珰,许是方才疾跑时跑丢了。
那只耳珰,是宋濯送给她的那对血玉耳珰。
姚蓁已然不在乎这些了。
城中一片混乱,而她乘坐马车,穿过街坊,车轮滚动如鼓点,密密麻麻地敲着她的心口,终于踩着宵禁的时刻,顺利地驶出城门。
姚蓁的心绪,在马车驶离城门的一刹那,归于平静。
——从今往后,她将彻底脱离宋濯的掌控。
死讯
月色如晦。
宋濯披着一身寂寥的月色, 踏入宋宅。
正堂里,宋韫已等候他多时。
他的面前摆放着膳桌,膳桌周围陈列着两把椅子, 家仆被尽数屏退。宋濯嗅到一股他惯常不喜的气息,懒散地掀起眼帘, 扫了一眼宋韫身前,没说什么,落了座。
方一落座, 他便微不可查地轻蹙了下眉,神情不由自主地微冷。
宋韫捻着胡须:“你来了。”
宋濯身子后倾,倚在椅背上,背脊依旧挺得笔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