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呢,总归都是自私的,不为江山,不为天下,他其实……
只是为了给惦念多年的女儿一个交代。
内疚自责了这么多年,这一刻,他们父女殊途同归,他也总算可以坦然面对,去地下与女儿团聚了。
城楼之下,秦照与长赢几人不约而同的纵身而起,想要去接他,却被滚滚护城河阻挡。
最后,秦照扑过去,只堪堪跪在了河堤边上,眼角滑下两行泪。
不只是因为害怕他未能阻止闻太师的殉国之举,沈阅会不肯原谅他,更多是——
是对这位曾经一腔热血,清白正值的当世大儒的尊敬与惋惜。
寒风猎猎,护城河吞噬了文人傲骨,很快便恢复平静,整个天地间,雪花肆虐,方才一场起于同室Cao戈的杀戮消弭于无形。
大越元朔元年元月,上元节前夕,太师闻时鸣揭露了前面两任皇帝诸多不为人知却人神共愤的恶行,并且以死警世人,殉身于两军阵前。
殊死守城的禁军大受震撼,绝大部分自愿放下屠刀归降安王义军。
宫中新帝穷途末路,赶在义军攻入皇宫之前,自刎于承天殿内。
守城军主动开城门,迎安王大军入城,接管帝国皇城。
秦照派副将继续收拾秦绪的死忠残余,直杀入皇宫,做最后的清洗,自己却吸取前车之鉴的教训,第一时间马不停蹄赶回安王府。
彼时,府里的闻家人早知道了闻太师的打算,所以在他离开之后就早早的披麻戴孝准备好,这会儿已经去了城门处准备接回他尸身安葬。
府邸里,但凡会些拳脚的也都被商秋和甘参将带出去帮忙了,只有一些老弱妇孺走动,显得尤为空寂。
林管家也不在。
秦照一路冲到后院他与沈阅的卧房,院子里也听不见丝毫人声。
他一颗心猛地向上提到了嗓子眼……
按理说,商秋上回失误过一次,这回无论如何,就算是沈阅安排他去护闻太师,他也不应该又一次不做任何安排的把沈阅一个人留在家里,等着秦绪的人来抓吧?
可是,这整个府上的气氛,将凄凉荒凉的意境渲染了十成十。
大雪纷飞,他站在房门前,几乎是鼓足了所有勇气才猛地一把推开。
走进去,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找……
没有!
哪里都没有!
这房间里,明明处处都是他们曾经生活过的痕迹,可就是不见他日思夜想心心念念的人了。
秦照茫然走过一圈,最后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冲回卧房。
他看向沈阅梳妆匣子旁边。
以往,那里一直摆放着一个雕花的小木盒的,里头放着的是她的另一只珍珠耳坠子,和定情那日他亲手簪于她发间的那支素簪。
那是……
他们的定情信物。
那日之后,她没再戴过那副耳坠子,他也没再用过那个发冠,两人私下虽然默契的谁都不说什么,彼此却都知道,对方是有将这两样东西妥善珍藏的。
可是这会儿,那个盒子不在了。
他扑过去,仓惶去翻她首饰匣子,翻梳妆台上的抽屉,一无所获之后,又冲到床边扒开枕头被褥。
枕头边上,有个胭脂盒子。
那盒子已经不是他最早买给她的那一盒了,因为那盒口脂后来成了他们夫妻在床笫之间的小秘密,于是用的很快,他在京期间就换过好几盒了。
用完的盒子,她都随手收在梳妆匣子里,这一盒只用了不多。
但是自他离京以后,放的太久,面上都凝固了。
屋子里的一切,明明都是熟悉的,却又仿佛就是有哪里是不一样了。
秦照攥着那个胭脂盒子立在床前,突然迷茫——
沈阅若是被秦绪带人抓走了,那她一定顾不上带走俩人的定情信物的,也不会带,所以……
如若她不是落到了秦绪手里,又会是去了哪里?
回闻家了吗?
不……
那就是跟闻家人一起,去接闻太师了?
刚刚思及此处,忽听得院子里传来女子走路时那种很轻的脚步声。
男人心上一喜,赶忙冲出去,却在看见立在风雪里的少女时表情又瞬间绝望垮了下去。
“怎么是你?”秦照冷静问李少婉。
李少婉心里甚至比他更觉得奇怪:“我刚得了消息,听说城破了,怎么您没有直接进宫去吗?”
秦照对着除沈阅以外的女子向来耐性不多,他蹙起眉头,突然想到李少婉在这,或者她知道沈阅的下落,于是连忙又迎了一步上去:“你今天是一直在这吗?知道本王的王妃去哪里了吗?”
李少婉听的一愣,随后脸也垮下来,惊愕道:“怎的?她……她没去找你?你们不是一起回来的?”
秦照闻言,不由的更加惊诧:“什么意思?她不是和闻家的人一起一直被困京城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