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这么说,但还是听话地挪远了些。阿宝一愣,瞪了他一眼,心想谁是你娘子。梁元敬似看穿了她心中所想,一本正经道:“昨夜拜了天地的,说过的话不能不作数。”阿宝心想我就说话不作数,你管我?他又变戏法似的从背后拿出双绣鞋,道:“不与你说话可以,但能穿上鞋么?户外天寒,别着凉了。”阿宝心想我是鬼,你让鬼着一个凉试试?梁元敬见她果然开始不理他了,便自顾自拿了鞋,要帮她穿上,可刚要套上时,手中的绣鞋却凭空消失了,阿宝的身体也重新变得透明。阿宝若无其事地将脚收回去,嘴上奚落他:“怎么?是不是要继续放血?”梁元敬掀眸看她一眼,没有说话。阿宝嘲讽道:“你有多少血?能撑上一天一夜么?是不是非得将血流干才肯罢休?梁元敬,我已经死了,为何你总是不肯承认这件事?”梁元敬没有与她争吵,垂头沉默良久,忽道:“我只是想让你睡个好觉而已。”“……”阿宝又无话可说了,她将头偏去一旁,咬牙低骂,呆子!二人闹了会儿别扭,阿宝催促梁元敬回房去上药,只是她依旧不肯好好跟他说话,也不肯看他。梁元敬知道她还在生气,只得轻轻叹了声气,在脑中搜寻着哄她开心的法子,他其实也没什么招数,只有买糕给她吃而已。可要吃到糕点的话,又必须将她变成人,她只会更加生气,这是个难解的死循环,看来自己确实是太闷了,连怎么哄娘子开心的手段都不会。梁元敬惆怅地叹了口气。“?”阿宝不解了,难道不是她在生气吗?怎么他还愁眉锁眼的?二人正大眼瞪小眼,忽听院中有人在敲门。阿宝本不想开口,但梁元敬还在盯着她看,完全没有去开门的意思,她不得不偏头冷冷地对他说:“还不去开门,余老回来了。”梁元敬这才回神,穿好外袍去开门。阿宝跟在他后头,忽然想到门外的人应该不是余老,因为余老回家不会敲院门,直接推门就进了。果然,只听一声“梁公子”,一个熟悉的人走了进来。来人腮上生着一枚大黑痣,正是老熟人王媒婆。她来干什么?不会又是来给梁元敬说亲的罢?阿宝心中登时升起了浓浓的敌意,警惕地盯着王氏,然而人家不是来说亲的,而是请梁元敬去画像的。梁元敬闻言拒绝:“我现下已不为人画像了。”自从他的画在坊间价值一路疯涨,许多普通人家因为拥有他的画作而一夜暴富,亦有人为了收藏他一幅画而倾家荡产,梁元敬便再也不帮人画像了。王氏苦苦求道:“梁公子呀,你好人有好报,就应下这一回罢,那姑娘实在太可怜了。唉!老身都不知该如何说了,你去看了就知道了!”惨?怎么个惨法?阿宝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小声嘟囔道:“怎么也不说清楚,为什么会惨……”“要去看吗?”梁元敬问她。阿宝:“……”王氏:“???”“说了有外人在,不要跟我说话!”阿宝郁闷地瞪他一眼,飘去离他最远的地方了。日中时分,梁元敬和阿宝跟着王氏走进了一家民户。这次求画的苦主姓郭,在汴河岸边经营一家茶寮谋生,除了他的浑家外,家中还有一儿一女,幼子才八岁,长女已二十有三,单名一个蝉字,相熟的左亲右邻便唤她“蝉娘”,郭父此次正是为了蝉娘才请梁元敬出山。蝉娘已二十来岁,至今都尚未许人家。这在崇尚早婚的大陈来说,绝对算是奇事一桩,尤其是女子晚婚总是会比男子招来更多的注意,会让人觉得她是嫁不出去,蝉娘也因此成了十里八乡都闻名的笑话。好不容易两月前,王媒人为她说成一桩亲事,对方远在延州,家中是做纸马香烛生意的。眼下大陈与西夏局势紧张,只怕年关就要起战事,延州位于永兴军,毗邻西夏边陲,因担心路上不太平,男方家无法出人前来相看,便想了个主意,让人画一幅蝉娘的画像,花点银子托商队的人带到延州。彼时老百姓虽然不敢出远门了,但前往北方的商队还是很活跃的,因为局势越是混乱,就越是商人的敛财之机。阿宝听了有些失望。原来就为了这事,那别的画师也能画啊,为什么一定要请梁元敬执笔?莫非也是听说了梁元敬的画值钱,就特意想出这个借口想趁机发财罢?她见郭父贼眉鼠眼,脸含戾气,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梁元敬人好骗又单纯,昔年就被他那个无良上司哄骗得团团转,这次可别又上当受骗了。
想到这里,她打定了主意,对梁元敬说:“走罢,没什么好画的,他们请别人也一样。”梁元敬向来只听她的话,当即便要告辞。郭父见状忙双手拉着他,焦灼道:“梁公子别走,小人没有骗你啊!你留下来!你见了小女就知道了!”阿宝心想又是这句,难道你们就没有别的话说了么?她看向梁元敬:“先等等,看过他女儿再说。”梁元敬点点头。郭父沏了茶,又呈了些时令糕点上来,阿宝坐在案几前,托腮望向栈窗外的汴河,只是目光总忍不住往那些花花绿绿的糕点上瞟。“想吃么?”梁元敬问道。“不想吃!”阿宝狠狠瞪他一眼,“我还没消气,你不要跟我说话!”“……”梁元敬也将目光移向窗外,时值初冬,汴河两岸的景象已有些萧瑟味道了,落叶飘零,岸边有株老榆树,树干上生着树瘤,还系着一只停泊的小舟,水波荡漾,轻舟也随着微微摇晃着。二人安静地赏了会儿冬景,少顷,身后有细碎脚步声传来,郭家大娘子在母亲和王氏的陪伴下出来了。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