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三娘子的父亲,那可是当年的枢密使薛范成薛相公,她的祖父,自太祖爷黄袍加身前就跟随他了,是当年的义社十兄弟,跟着太祖南征李唐,西伐巴蜀,立下多少汗马功劳。薛相公也曾跟太宗北御契丹,真可谓是系出名门,大家闺秀。祐安七年那会儿,我曾有幸见过薛三娘子一面,那可是真正的神仙人物。”“唉,说起这位薛贵妃,便不得不提当年的废后李氏了……”这人的话甫一出口,便立即被同伴们厉声喝止。“说什么呢?不要命了?不知道那个人是不能提的么!”“隔墙有耳,别以为这里没有皇城司的耳目。”“就是!你不要命,咱们还想活呢!”……剩下的话,阿宝便没再继续听了,因为她茫然若失地跟着梁元敬走出了书肆。为什么不能提她?难道她已经成了东京城乃至全天下的一个禁忌词?赵從竟厌恶她到此种地步,这是她绝对没想到的,虽然他们最后那段时日关系已经急剧恶化,甚至发展到一句话也不说,可多年夫妻感情还是有的,赵從他……他……他为什么进了糕点铺?阿宝疑惑地望着王婆婆糕点铺里的那道身影。“客官,要买点糕点回去么?我们这儿有蜜糕枣糕山药糕,您看您要哪一种?”“蜜糕!蜜糕!蜜糕!”阿宝一个箭步冲入柜台前,望着里面白胖胖黏糊糊的蜜糕,口水飞流直下三千尺。“称半斤蜜糕。”梁元敬道。“还有枣糕!山药糕!这店里所有的糕,除了桂花糕,我!全!都!要!”“够了,”梁元敬道,“甜食吃多了对牙不好。”“什么?”正在称糕的伙计愕然看着他。阿宝咬着手指,目光专注地盯着柜台里的糕点,头也不抬地道:“这你就别cao心了,我的牙一向挺好。”“………………”“!!!!!!!!”阿宝浑身一震,僵硬地转动脖子,对上一道冷冽如玉石的双眼,他的目光清晰准确地落在她的脸上。作者有话说:梁元敬:逛街不买糕是会没有老婆的,而且……终于跟老婆说上 蜜糕半个时辰后,梁家宅院,阿宝拍案而起。“我就知道你看得见我!”“装?还给我装?你给我说说,你到底是何居心?!”梁元敬抬起眼,真诚地问:“吃糕么?”“吃。”阿宝下意识说,忽又觉得哪里不对,“别给我转移话题,现在是说吃糕的事么?说!你为什么装看不见我?”梁元敬叹了口气,轻声说:“臣原以为,那是臣的幻觉。”阿宝一愣:“什么?”好罢,一个死去的人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而别的人都无法看见,确实第一反应会是自己出现了幻觉,亦或是神智出问题了。阿宝又问:“那眼下怎么知道不是幻觉了?”梁元敬沉默片刻,将桌上糕点推向她:“吃么?”“……”阿宝发现了,这人只要一遇到回答不上的问题,就用这招来对付她。她气呼呼道:“怎么吃?”她连糕点都拿不起来。梁元敬想了想说:“烧给你?”他因身体不好,常年需要保暖,眼下虽已开了春,房里还燃有炭盆,将用油纸裹着的蜜糕悉数放入炭盆,火星沾着油纸立刻引燃,生出浓烟。
梁元敬捂嘴咳嗽几声,问阿宝:“吃到了么?”阿宝亦蹲在火盆旁,期待地等了半晌,最后失落地摇摇头:“没有。”别说是尝到味道了,她连闻都没有闻到。梁元敬看着她黯淡下去的眼睛,说:“臣再想想办法。”“算了,人都死了,还吃什么东西,再说我也感觉不到饿。”梁元敬垂着眼,没说话,火光将他半边脸映得发红,向来清俊的面容竟衬出点艳色。阿宝忽然问道:“梁元敬,你知道我死了么?”梁元敬怔了好一会儿,才点头:“知道。”那看来赵從还是没有压着她的死讯,只不过……“我才刚死,就迫不及待地立薛蘅为后,呵,便这般等不及么。”阿宝满面嘲讽地道。梁元敬愣愣看着她,欲言又止。阿宝复又不耐烦起来:“你想说什么就说。”梁元敬顿了顿,看着她道:“现下已是永宁三年了。”“……”“永宁,”阿宝看着炭盆中的火光,喃喃道,“这是新年号么?”“是。”“哪一年立的?”梁元敬迟疑片刻,答:“熙和四年,岁末。”“那这么说,我已经死了三年了。”“是。”阿宝不说话了。永宁三年,她死的那一年,还是熙和四年春,院落里的梨花才刚绽放。梦里不知身是客,一转眼,三年过去了,她成了孤魂野鬼,而天下人即将迎来大陈朝的新皇后,一位他们都认可的皇后。阿宝探出手,火舌燎上了她的指尖,但她却感觉不到灼热。她是一个死人,死人是不会痛的。“恭喜你,梁大人。”阿宝看着穿过火中的双手,漠然道,“新后册立,大概官家又会宣你入宫,为新皇后画像了罢。”梁元敬低垂着眼,不卑不亢道:“臣位卑才疏,画院人才济济,想来应轮不到臣。”阿宝冷笑:“你最好祈祷是如此,不然你若再拒绝一次,可再没上次全身而退的好运气了,薛蘅可不是我。”梁元敬未接话,看一眼窗外深沉的夜色,道:“夜深了,娘娘请就寝罢。”“别叫我娘娘,”阿宝满脸厌烦,“叫我阿宝。”梁元敬怔了怔,垂首恭敬道:“是。”“也别什么‘臣’不‘臣’的,听着别扭。”“是。”房中只有一张睡榻,梁元敬理所当然地让给了阿宝睡,还为她更换了全新的寝具,阿宝在一旁无所事事地看着,也不提醒他自己一个鬼魂,压根用不着睡觉。梁元敬将一切都安置完后,便预备走出房门。“站着,”阿宝将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