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岁愣了愣。
别说他,就连丁程也没想到和周岁搭的第一场戏竟然是自己先掉了链子,顿时有些尴尬,“是……是。”
这不是他的第一场戏,之前的几场卢常山都很简单地过了,再加上这段是拍背影,丁程情绪也就比较放松,一下子被导演批评,压力瞬间就上来了。
但更多的还是无措。
说他情绪不对,要调整……
怎么调整啊?
他一脸无助和忐忑,下意识地看向了这场戏的搭檔。
周岁摸了摸鼻子,其实他也不太确定,但是他接收到了丁程的求助信号,就不好意思继续保持沉默了。
“是不是情绪有点太直白了?”他试探地说,“就最后那句。”
卢常山闻言,目光转而落到他身上,不置可否地道:“怎么说?”
“嗯……”周岁想了想,“我没有太深入了解梁原这个角色,但如果是我,好朋友说了一番告诫我的真心话,我应该会很感动吧?”
顾及到丁程的面子,他说得真的很含蓄了。
其实刚才对戏的时候,周岁就有一点懵,因为楚宴说完那番话后,是很希望得到梁原的正面反馈的,尤其是对他这种比较吝啬的人来说,这种偶尔的袒露实属难得。
但是梁原刚才的那句话,却像是在逼问质问他,一下子把情绪拉了上去,明明是暗流涌动的地方却处理成了明面的争吵。但这两个人都是聪明人,聪明人是不会将问题彻底放在台面上争论的。
卢常山也没想到他还能分析到这一层,看来嘴上说着没有深入了解,但私下里还是好好做过功课的。
他讚许地点了点头,“你进步很大。”
周岁听了,耳尖微微一热。
……这些,其实都是他之前犯过的错误。
放假在家的时候,是盛明寒陪他一遍遍地对戏,不厌其烦地纠正、打磨每个小细节,周岁又加入了自己的理解,才能成功演绎出来现在这一版。
没想到,竟然被卢导认可了。
他羞涩的同时,又有种暗暗的高兴,就感觉自己认认真真备考了很久,最后终于交上了一份满意的答卷。
一旁的盛明寒挑了挑眉。
卢常山夸完他,也不忘给丁程讲戏,“楚宴待人温和,但却很少袒露心声,防备心很重。梁原听到这番话时应该是很惊讶的,感动于楚宴愿意跟他交心,但仔细品味又觉得心情复杂……”
如果楚宴说的这番话是真的,就表明了他确实并不像他表露的那样淡泊名利,相反,他也很关注朝中大事。
但如果这番话是假的——
就说明楚宴别有目的。
他是故意说给梁原听的。
梁原的那句试探,应该是不动声色又温柔忍让,他想要知道真相,但是又耻于自己竟然会怀疑好友的用心。
丁程恍然大悟。
等卢导回去后,他偷偷地给周岁比了个大拇指,“小周老师,你这小半年进度可太大了啊。”
丁程年纪比盛明寒还要大一些,是没脸喊他小周哥的,但两人又不熟,他也担心得罪了这位正当红的小生,所以说话也很谨慎,听起来反而有些奇怪。
不过这句夸奖倒是真心的。
他在圈内也混这么久了,对周岁的‘名声’略有耳闻,这次拍戏前他还特意看了对方成绩最好的一部电视剧,发现实在是有些惨不忍睹。
正式开拍时,他本来是抱着要带一带对方的决心的,没想到对方进步那么大,他反而成了拖后腿的那个。
这样一想,又有一点惭怍。
周岁腼腆地笑了笑,“您太客气了,我也只是随口说两句……丁哥您比我大一些,以后叫我小周就好了。”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
两人又闲聊了两句,场记走过来给他们比了个手势,示意他们调整好走位和状态,一切ok之后就按下了场记板。
“action!”
因为是长镜头,卢常山希望中间不要有剪辑,他们就从头又对了一场戏。
等楚宴话音落下,丁程微微偏过头去,黑暗中他微微放大的瞳孔和张开的唇似乎都暗含了主人的诧异。镜头轻轻摇曳了几下,用抖动来表达主角内心的挣扎和焦虑。
“你一向不过问朝政大事……”
丁程的声线柔软了些许,“怎么会知道这些?”
他的嗓音真的很轻柔,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但楚宴还是察觉到了。
他停下了脚步。
楚宴转过身,留下一道侧写镜头,他的脸型在这种近乎全暗的光线下很有优势,额头饱满、鼻梁高挺,就连嘴唇和下巴的夹角也完美得像是漫画书里画出来的角度。
夕阳在西头浅浅地挂着,昏黄光线流淌下来,却被浓重的高墙绿瓦挡在外面,只剩下一缕斜光打在青石砖上。
但谈话中的两个人却自始至终都处在Yin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