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衍倒是没说什么,谢十六却好像嗅到了猎物的猛兽,立刻追问:“发油,什么发油?你们又乱花钱了?”
谢逢秋道:“花在华胥身上的,怎么能叫乱花呢?他那头髮顺滑如缎,冰凉如玉,不得买点东西保养一下啊!”
这话还算在理,但谢十六总觉得有几分怀疑,华胥不像是会在意这些的人啊,于是他道:“哥,不是你买来讨人家高兴的吧?”
“咳咳!”谢逢秋被半口茶呛了个正着,立即坐直,一脸严肃道:“怎么能这么说呢?那是我送他的礼物,是心意,懂不懂?”
就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一定是您老人家干的。
谢十六觉得接下来的话自己不一定会想听,但他还是坚持想要一个真相,于是迟疑两秒,问道:“你老实告诉我,花了多少钱?”
谢逢秋转着茶杯,脸上竟然隐隐还有几分自豪,他稍微压低了声音,高深莫测地道:“最好的,最贵的,你猜多少?”
谢十六一点也不想猜,他心疼得快要裂开来了,厉声指责道:“哥!你太腐败了!”
谢逢秋:“那华胥不得用最好的……”
两人一言一语地拌起嘴来,唐潜远托腮看戏,唯有默不作声的程衍,像是与他们有一层看不见的屏障,始终格格不入,捧着茶盏,眼帘低垂,谢逢秋每多说一句,他的脸色就低落一分。
日暮西山,天幕暗沉,一尾灵力绘成的灵鹤轻飘飘地飞过书院的上空,停在某间寝房檐下的红线铜铃上。
对谢逢秋来说,真正展开灵力仙鹤、听到华胥的声音的时刻,他那颗始终惴惴不安的心才算平复下来,此前无论何种猜测,无论信里华胥写得多么真挚,他总觉得是虚无缥缈的,没有那人亲口的一句“我会回来”,他就觉得如在云端,无法踏实。
华胥的话语很简洁,寥寥二三语,像是还带着昨日未消的怒气,听起来格外冷淡,他绝口不提昨日的荒唐,但愤懑发泄得很明显,谢逢秋安静地听着,回味了一天的心渐渐冷却下来。
怎么就忘了,华胥本是不喜欢这样的。
灵力仙鹤是一次性消耗品,展开不过一刻钟就会消散,他就捧着那抹渐渐散去的光点,沉默地坐在那人冰冷的床榻边上。
光点四散,湮为虚无,逐渐什么都没有了。
谢逢秋仰面躺下,单手蒙着双眼,在一片黑暗中,忽然感觉无限迷惘。
十七年前的一个秋夜,杏花村的村民们捡到了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孩,婴孩渐渐长大,没什么钱,吃百家饭长大,但他活得特别轻松恣意,因为他没什么大抱负,也从来没有特别想要的东西,他就这样得过且过,舒服自在地生活着,身后跟着一群小娃娃,咿咿呀呀地叫他秋哥。
后来他进了书院,穿上了上乘布料製成的衣裳,吃上了可口的饭菜,他挺高兴的,却没有预想中的欣喜若狂,这些东西,给他他便要,若要收回去,他也没什么舍不得的。
至于修仙,那在他眼里一直是个没什么概念的词汇。
即使天资聪颖,他的课业始终不上不下,因为他从来对这些不感兴趣,旁人趋之若鹜的,他触手可及,旁人争得头破血流的,他反应平淡。
活到如今,谢逢秋隻对一件事,一个人生出过蓬勃的热切,渴慕过一个人的目光,忐忑过一个人的怒气。
他努力地想把这件事情做好,可惜没人告诉过他,原来一件事不是闷头往前衝就可以的,即使往前衝了,能不能登顶,也需要路的尽头那个人的成全。
他若点头,便是天堂;他若摇头,便能瞬间坠入地狱,连人间都没得呆。
没人教过他这种路要怎么走,他要努力地奔到终点,还是慢慢前行,享受跟那个人并肩行走的片刻余温。
这太难了。
他并不善于掩饰自己的眼神,那里面露骨的喜欢,就算华胥再迟钝,也早晚会发现,这层窗户纸捅破的那一天,究竟会是怎样的情形,他都不敢想。
华胥啊华胥……
他咀嚼着这个名字,将冷香和缠绵都咽回肚子里。
忽然,他一骨碌坐了起来。
愤恨地捶了一下身后那张原先心上人安榻过的床褥!着恼又无奈地哼唧着:
“喜欢我一下,又会怎样嘛……”
作者有话要说: 谢十六喜欢程衍,但是程衍喜欢谢逢秋……
天我为什么能写出这么狗血的剧情,但是问题不大,程衍其实是个好孩子,不会对他们造成什么阻碍的(握拳,相信我!)
前夕:灵脉大会
谢逢秋最终还是学会了那道仙鹤传音。
他虽然当时喝得糊里糊涂,但记忆之清楚,从他后来日日回味华胥衣衫不整的模样就可见一斑,当时是心猿意马,清醒了细细一琢磨,流畅的线条就跃然指尖。
仙鹤从歪斜别扭变得Jing细灵巧,它飞得慢,每日晨起之时,华胥的仙鹤落在檐下的红线铜铃上,他小心翼翼捧过,珍而重之地听完,然后拣昨日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