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师傅很不满,说:“你是不是敷衍我?问题要这么简单我自己就搞定了好吗,用得着你?”
唐老师则说:“你不要小看小顾呀,人家拿过卡萨斯奖的。”
顾西园隻得硬着头皮:“啊……嗯……方老师您是要画什么图,有什么要求呢?”
方翠苑一双老而愈明的狐儿眼斜眄顾西园:“只有一个要求,手绘。而且是在成品上手绘,要是画错一点,全部完蛋。”
顾西园:“……”
唐卓与方翠苑在里间谈话,顾西园被晾在车间,漆器厂的车间里充溢刺鼻的挥发性气体,闻久了头疼,他就到外面透气。阳城漆器厂是七十年代成立,被立为保护建筑,维持着破败荒芜的外形,红墙褪成一种暗沉的颜色,繁荣早已成过往,目下厂里工作人员只有二十人不到,周末到处办公间敞着门,不见有人。
顾西园晃悠两圈,从大门外进来一个姑娘,戴着一对大漆珠耳环,看眼顾西园问:“来参观的啊?”
她从门卫窗口拿了一迭门票:“缴费三十元。”
顾西园:“…………”
那姑娘又说:“三十块还贵?带讲解的,还有体验课。”
顾西园给了钱,那姑娘撕了张门票给他。
“我叫闻绎如,你叫我小闻老师也行。这边跟我来吧,每个车间都带你参观一下。这是我们的成品陈列室,你关下灯吧,看,是不是很漂亮?”
顾西园把陈列室的格栅灯关了,闻绎如打开手电筒,将手机细小的光柱投射到一尊通体黝黑的九方瓶上,黑色表面顿时浮现出殷弘的雕花纹饰,随着光线移动若隐若现。
陈列室里的展品古的新的都有,还有跟国外创作家合作的造型艺术作品。两人穿过陈列室,去到师傅们作业的办公间,全程伴随着刺鼻的气味,闻绎如一一为顾西园讲解工作间、作品与工具。
“我在厂里工作多少年了,你猜?”
顾西园见她还很年轻,讲话也轻快,没有半点暮气,就说:“三四年?”
“十年。”闻绎如眨了下眼睛。
“你多大?”闻绎如问。
“二十一。”
“好小啊,”闻绎如说,“我九零年的。”
逛完三层楼,到一间小会议室上体验课,闻绎如很熟练地备齐了工具,估计平时没少带参观的游客,给顾西园说明:“先带好袖套、手套,这把是拉刀、这把是针笔。”回头一看,顿时无语,顾西园那厢已经上手了。
闻绎如旁观了半天,发现顾西园做得很熟练,问他是不是学过。
“一点点,”顾西园说,“以前在老家的工作室学做过镇尺。”
“熟练工啊,不错嘛。有照片吗能给我看看?”
“……没有。”
说来也奇怪,那方伏羲琴镇尺竟然连一张影像都没有留下,顾西园没给它拍过,贺循似乎也没有,不知道如今身在何方,还是就这样毫无痕迹地消失在记忆深处。
在三楼磨了半小时的筷子,顾西园估计唐卓与方翠苑多少也能谈完了,就对闻绎如说要走了,闻绎如道:“做漆工要有点耐心,小弟弟。”
两人下楼去,正好唐卓与方翠苑从办公间出来,方翠苑一脸怀疑的表情,看见顾西园就招招手,让他过来,说:“这样吧,你先在厂里学习一个月,打一下漆器基础。小如,你带一下他。闻绎如是我的徒弟,这个是唐老师的学生,叫什么来着?”
“顾西园。”唐卓说。
闻绎如头顶黑乌鸦飞过:“…………”
白收了顾西园三十块钱门票,晚饭就由闻绎如请了,漆器厂方圆十里都没有正式一点的餐馆,就将就点了外卖送到店里吃。漆器厂的店在工厂的后方,店门对着外面大马路,厂里生漆的味道太大,影响食欲,闻绎如周末值班一般都在店里吃饭。
“你是唐老师的学生?你做什么的,美术?雕塑?文物修复?”
两人一边吃阳城的特色卤味与鸡rou火腿丁疙瘩汤,一边聊天。闻绎如是阳城大学文博系毕业,学的文物保护与修复,起初在阳城博物馆工作,后来被老师方翠苑一起带到了漆器厂。店里有一件她的作品,让顾西园猜是哪一个。
顾西园心想她是搞历史文物出身,也许是做的仿古器物,漆奁、纹瓶之类,结果却是挂在正堂的漆画——百鹤图。闻绎如与老师合力完成,费了五年零三个月的功夫,鹤身的每一粒蛋壳都是手工贴上去,标价四十万。
没有卖出去。
“四十万的洗衣机可以有,四十万的画却是多余。我画它用了五年,卖都快卖了两年,从我入行到现在每一天都跟这位卖不出去的赔钱货作伴。”
空闲的工位很充足,闻绎如给顾西园在她对面找了个位置,一间小小的办公间,四张大方桌,算上新来的顾西园一共三人,多的一张桌子用来放生漆桶,只要不开窗一分钟之内办公室就充满令人头痛的毒气。
工作日顾西园很早就来了,结果到九十点钟其他人才陆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