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疑惑地顺着自家队长的视线望去,在看见紧跟着虞度秋下马车的人之后,立马明白怎么回事儿了。穆浩借了一把虞度秋手上的力,踩着踏板走下马车,站定之后慢慢直起了身子。曾经因虚弱而不得不佝偻的脊背挺直之后,身高优势便展露无遗——甚至比虞度秋更高些,几乎与柏朝持平。剪裁得体的西装修饰了清瘦的身形,红毯灯光均匀地照在脸上,填平了尚未吃回来的微微凹陷。过去那个英姿勃发的公安大虞度秋踏入宴会厅的刹那,立刻收获了来自四面八方的窥探目光。他的名声一向不太好,自“涉嫌诈骗”风波以来,这是第一次出席公共场合,自然少不了闲言碎语:“他怎么来了?罗董跟他家有交情?”“真晦气……今晚八成又要出事了……”“嘘!小声点,别让他听见……”……这些目光或鄙夷,或好奇,或揶揄……倘若每种情感都对应一种颜色,那此刻的情况就像是打翻了一大盒颜料,乌七八糟的各色颜料争先恐后地朝他泼来,目的十分一致——想看他被泼得一身狼狈,如落水的丧家犬,仓皇退场。虞度秋什么也没做,插兜站在原地,浅眸微抬,淡淡扫过这群乌合之众,轻挑眉梢。周围的私语静了一瞬。这时,提前到场的赵斐华看见了自家老板,连忙迎过去:“哎哟,你可算来了!”虞度秋露出一丝笑意:“来这么早?”“还不是因为你。”赵斐华这几天忙得焦头烂额,“买地这种事也交给我,太为难我了吧,还好我能干,今天下午总算办完最后的手续了,现在,这地方是你的了。”虞度秋稍稍提高音量:“也就是说,现在我想让谁走,就可以让谁走?”此话一出,周围顿时寂静如死。下一秒,人群突然默契地开始彼此攀谈,欢声笑语再度充满整间宴会厅。泼到身前的颜料奇迹般地倒流回去,反溅了他们自己一身。方才私语窥探的那些宾客,个顶个的脸色狼狈,仓惶躲避视线,生怕自己被请出去。虞大少爷从不让惹他的人好过,果真名不虚传。“不过你买下这儿干嘛?我不是给你搞到邀请函了吗?”赵斐华问出了多日的困惑。虞度秋四下搜寻着罗茂的身影,漫不经心地回:“怕某人想进却进不来……没想到他挺聪明,蹭了别人的警察证,倒是我多此一举了……嗯?罗董呢?”环顾一圈,罗茂本人并不在场内,只看见他的儿女和孙子在接待宾客。赵斐华:“可能时间还早,在外边溜达吧。”虞度秋敲了敲耳机,轻声说:“老周,保国,去别墅后边看看。”这处西郊别墅他曾经来过一回,相隔十年,除了某段醉酒后的记忆很模糊之外,其他细节依然记得相当清楚——占地一千二百平方米的主建筑背后有温室花园、露天烧烤区、网球场等娱乐休闲场所。罗老爷子要么在套房休息,要么就在后边闲逛。套房暂时进不去,只能先瞧瞧在不在别墅后边。周毅正要应声,忽听耳机那儿传来了另一道熟悉的声音:“我打听过了,他不在后边,在套房里休息。”然后便是虞度秋的斥责:“谁允许你进来的?去外边待着。”
“……好。”这两人的冷战居然还没结束。周毅心想,把人赶出家门三天,气还没消,看来虞度秋这次的火气有点大。周毅捂住耳机,小声说:“阿保,咱们要不劝劝少爷……”“诶!小卢同志!好久不见!”娄保国压根没听,屁颠屁颠儿地跑走了,在爱情面前,哪儿还顾得上兄弟情义。周毅独自一人留在风中凌乱,眼看着被赶出来的柏朝逆着人流从宴会厅内出来,手里还抱着虞度秋的大衣,冲他无奈地耸了耸肩。这时,又一辆马车停在了红毯前,下来一老一少,身着墨蓝银线旗袍的女人扶着老人下车:“爸,当心点儿。”周毅无意间瞥见,登时大惊:“虞董,您怎么来了?”再定睛一瞧,虞江月扶着的老人,可不就是深居简出的虞院士吗!虞度秋刚关了耳机,没听见这句,将完成使命的赵斐华打发到一边,径自走向了正接待宾客的罗家亲眷。刚好赶上的纪凛一把扣住了他的肩:“姓虞的,你又想干什么?”虞度秋讶然回头:“纪队,你怎么不去扶穆浩?他身体还虚呢。”“穆哥有人照顾……不需要我。”纪凛中气不足地说。虞度秋已经瞥见了远远走来的穆浩,直奔他们的方向,神色有些着急。他明明就很需要你嘛。虞度秋坏心眼儿地揽过纪凛的肩膀:“我找罗董,他不在,我先去问问他的家属,你跟我一起?”纪凛当他良心发现,终于不擅自行动了,那自己当然要尽到职责:“行,我陪你去。要叫上柏朝吗?他一个人待在门外,像条看门狗,好可怜。”虞度秋哼哼:“他最擅长装可怜了,别管他。”两人穿过人群,多数宾客避之不及,也有上前友好搭讪的,虞度秋接了名片,统统塞进纪凛的口袋里。“……喂,我不是你的垃圾桶,别往我兜里塞。”“我没有口袋。”虞度秋找了条冠冕堂皇的借口,但下一句就暴露了真实原因,“不知道他们的手碰过什么东西,感觉好脏。”纪凛参加工作以来经历过各种办案环境,缺人手的时候,什么脏活累活都得亲自干,从不叫苦叫累,对于虞度秋这种十指不沾春水的大少爷,只有两个字能形容:“矫情!”他们继续往前走,继续一路收名片。收到第十张的时候,虞度秋突然停下了脚步。“你又干嘛?”“不对劲啊……”虞度秋低喃着,“我有这么受欢迎吗?”纪凛当他自恋症发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