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在强撑吗?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关雪息额头发烫,感觉自己刚好转的感冒又加重了。手机里,陈迹说:“我在等车,估计要将近一个小时才到家。你也回家休息吧,别冻着,我们明天见面再聊好不?”关雪息说“好”。陈迹“嗯”了声,又静待两秒,见他没有下文了,才把电话挂断。但关雪息并没有走。他依然坐在原处,握着手机,盯着屏幕上的时间,从七点四十五数到八点二十。二十一,二十二……夜里似乎又降温了,关雪息一会儿冷一会儿热,但始终坐得很端正——没力气站起来活动。他有点烧糊涂了,只知道自己想等陈迹回来,忘了还有上楼去等这个选项。而说好的一个小时,关雪息一直等到九点多,前方走过好几拨路人之后,才终于等到一道熟悉的身影。关雪息低着头,其实是陈迹先发现了他。半昏的夜色里,陈迹愣了一下,快步走到他面前。“关雪息?”“……”关雪息抬起头,虽然脑子已经烧成浆糊了,但他的坐姿、神态竟然一点都不受影响,比正常人还正常,叫陈迹:“你回来了。”陈迹 他的太阳再次照亮了他关雪息烧得厉害,不宜在室外吹冷风。陈迹脱下自己的大衣裹住他,半扶半抱地带他上楼。关雪息说完刚才那句之后,他们之间的气氛便有些沉默。陈迹没有如他预想那般立刻卸下坚强的伪装伤心诉苦,只把他搂紧了些,手臂揽着他的腰,隔几层厚厚的衣服,那股力量仍箍得关雪息骨头发酸。才九点多钟,方瑾茹不睡这么早,正在客厅里看电视呢,家门突然打开,一身寒气的陈迹扶着个虚弱的关雪息进门了。她惊讶起身:“怎么了这是?刚才还好好的……”“他感冒了。”陈迹低声说,“妈,家里还有退烧药吗?”“哎,有!”方瑾茹去翻药箱。陈迹带关雪息回自己房间休息,把人安顿到床上,帮他解衣服,量体温,倒水,拿到药后,喂给他吃,又去厨房熬姜汤。关雪息全程很配合,但他自认为病得不厉害,弄这么大阵仗,尤其方瑾茹在旁边看着,叫他十分不好意思。方瑾茹也察觉到他的不自在了,“战术性”地打了两个呵欠,说回房间睡觉,贴心地把门一关,留他们两个独处。都已经这么明显了,没出柜胜似出柜,但方瑾茹什么也不问,不叫他们尴尬,这样宽和纵容的性子跟何韵几乎是两个极端。巧了,恰好关雪息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何韵的名字,估计要问他什么时候回家。这会儿陈迹在厨房,关雪息接起来道:“我今晚不回去了,妈。”何韵问:“你在哪儿?”“陈迹家。”关雪息没隐瞒。之前他们的母子关系一度陷入冰点,但何韵把关靖平背地里干的那些龌龊事情告诉他,意味着她最终选择站在他这边,不与关靖平同流合污。但关雪息出门时走得太急,没来得及跟她详聊。“这边没出什么事,”关雪息轻声说,“我也没事,你放心。刚才又吃了片药,估计睡一觉明天早上就好了,能正常上学。”何韵应了声,道:“刚才我给关靖平打电话,跟他谈了一下。”“他怎么说?”“他说本来没想把事情闹大,陈迹不过是一小孩,随便吓唬两声就解决了。但没想到,陈迹竟然没被吓住……”关雪息哽住了。
“小孩”“随便吓唬两声”“没被吓住”——关靖平竟然能讲得这么轻描淡写。他随便动动手指头,就能推动一座压在“小孩”头顶的大山。他怎么有脸说的?“然后呢?”“我跟他吵了一架,他被我劝住了,答应不会再为难陈迹和他妈妈。”何韵也有些愧疚,但提到关靖平,她便展现出一种近乎幽默的刻薄:“我说就是因为他缺德事干多了,他和小老婆才生不出孩子,损人不利己,都是报应啊。”关雪息嗤了一声。何韵道:“他说,为难陈迹不是他的本意,他主要想跟你好好谈谈。”关雪息力气不足,但Jing神尚可,倚着床头道:“他又想谈什么?如果是教我做人的话就不必了。我的建议是他先照镜子,看看自己有没有人样。”“对了,”关雪息又说,“妈,你告诉他,陈迹有办法解决他后爸的事,我们不会受他威胁。”何韵一愣:“怎么解决的?”关雪息没解释,他说:“关靖平想跟我谈话也行,但他最好搞清楚,是他求我和解,不是我求他。”何韵听完怔然片刻,大概明白这边是什么情况了。其实她的处境有些尴尬,现在勉强算是关雪息的队友,但却是一个“污点队友”,母子间冰释了一部分前嫌,还有没说开的话。何韵叹了口气,不等开口,关雪息先声问:“妈,关靖平怎么想无所谓,但你现在……还坚持想让我出国吗?”“不,”何韵的口吻略显犹豫,“其实妈也想跟你好好谈谈,这五六年,我们过得不容易,但从来都没有面对面地坐下来过,不赌气不争吵,讲讲自己的心里话。”关雪息眼眶一热:“好,等我回家吧。”何韵却道:“你约个日子,叫上陈迹,我们见面聊聊。”关雪息愣了下:“你要见陈迹?”何韵的语气有点不自然:“是啊,其实今天我想通了不少,还没跟你说……哎,到时候再说吧,你还病着呢,今晚好好睡觉。”将要挂电话,何韵突然后知后觉地问:“对了,陈迹的家长不在吗?你在人家过夜?”关雪息如实道:“他妈妈很好说话,早就看出我们在一起了。”“……”这句话给何韵女士造成了不小的打击,挂断时讪讪的,又啰嗦了一遍叫他好好睡觉。关雪息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