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雪息说:“我家里出事了,可能要糟。”陈迹问:“什么情况?”关雪息道:“我把我妈惹毛了,她搬救兵,叫关靖平来收拾我。”陈迹:“……”陈迹:“他们想干什么?”关雪息:“不知道,但无所谓,能把我怎么样?”关雪息从来不畏惧父母权威,对他们只有迁就和忍耐。当他不想忍了,他什么都不怕。刚才他说自己是为了在何韵面前扮演一个完美的儿子,才逼自己硬抗压力,遇到什么困难都不退缩。但其实他骨子里,就是一个不畏难不退缩的人。可话又说回来,家庭是每个人的 从此一干二净,永享自由关雪息丢下一颗重磅炸弹,险些把房子炸了。那一瞬间,关靖平和何韵的表情Jing彩至极,让人一辈子也忘不了。一片死寂中,空气近乎凝固。关雪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是挨骂,挨打,或者别的什么,他都有心理准备,并不惧怕,也不打算乖乖受着——他会反抗。但预想中的打骂没有发生,关靖平怀疑自己听错,喃喃问了句:“你是什么?……同性恋?”他腔调茫然,仿佛下一句紧接着就要问“同性恋是什么意思”。但关靖平见多识广,当然不可能不明白,他只是一下子被震慑住了。他混迹官场多年,经历丰富,恐怕也没遇到过这么惊悚的事。关靖平的声音唤醒了呆怔中的何韵,她的第一反应是关雪息瞎说,故意气她,怒火腾腾道:“你再说一遍?!”关雪息站起身:“我是同性恋,听不懂?——同性恋就是喜欢男的,生不出孩子的意思,懂了吗?”关雪息生怕自己不挨打,口吻轻蔑,眼神嘲弄,仿佛是被陈塘关东海边的哪吒三太子附体,只等关靖平和何韵被刺激得发疯,他就横剑自刎,剔骨还父母,断绝亲子关系。从此一干二净,永享自由。——关靖平和何韵暂时没疯,先疯的是他。何韵泪眼模糊,转身回客厅,抄起墙角一把扫把回来揍关雪息。劲儿没使上几分,弄得灰尘满屋飘。她边打边骂:“你胡说什么?你就气我!什么同性恋!你想把我气死,你故意恶心谁呢?!”关雪息夺过扫把柄,一把扔出门外。何韵抄起书桌上的一摞课本往他身上砸,关雪息不言不语,何韵痛骂不绝,关靖平突然猛地拍了下门,大喝道:“够了!别吵了!”——他竟然成了个拉架的。关雪息意外地看了他爸一眼,但很快他就明白了。关靖平压低嗓音,隐隐怒道:“吵什么吵?老房子隔音差,他不要脸,我丢不起这个人!”
“……”太好笑了。关雪息扑哧笑出声:“你要脸?原来你还知道要脸啊。”“我不是人!我就是你们的脸面!”关雪息推开何韵,走到关靖平面前。他早就长高了,曾经关靖平低头伸手抚摸他的头顶,而今竟然要抬眼看他。当儿子能给父亲带来压迫感的时候,他们之间势必要起冲突。但关雪息只丢下这一句——这一句就够了,他跟关靖平没有第二句话好讲。关雪息走进客厅,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给自己洗了个苹果。洗完不算,又拿水果刀削皮。他仿佛是最终赢家,好端端地坐在沙发上,没人能把他怎么样。锋利的刀刃下,细窄的苹果皮绕了一圈又一圈,关雪息心跳得快,手却不抖。削完皮,半个苹果下肚,关靖平和何韵仍然呆立原地,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你们没话说了?”压抑的气氛也不能让关雪息收敛半分,他头也不抬道:“没话说就散了吧,傻站着累不累?”何韵闻言抽泣了一声,抽出纸巾擤鼻子,哭得两肩发抖。关靖平拍了拍她,让她休息,给了一个“我来解决”的安慰眼神。关雪息用余光瞥见这一幕,抬手指了指对面沙发,邀请似的让关靖平坐。关靖平没坐。他站在关雪息面前,低下头问:“那个男生是谁?”“跟你有关系吗?”关雪息“嘎嘣”咬了一口苹果。关靖平道:“你不说我也能查出来。”“随便你。”关雪息毫无惧意,“查到又怎样?你是要给他五百万,‘离开我儿子’,还是要杀人灭口?演电视剧呢?别搞笑了。”这会儿关靖平从震惊中冷静下来,消气了。他竟然笑了一声:“关雪息,你以为五百万很少吗?你见过这么多钱吗?”关雪息瞥他一眼。关靖平道:“我不给他五百万,用不着这么多,只要送他出国就够了。”“……”“你不稀罕出国,有人稀罕。”关靖平眼中带着他自认为的对人性的洞察,平静又傲慢地说,“人是经不起考验的,关雪息。你为了他不肯走,但他一定会为了留学机会抛下你。信不信?不信我们走着瞧。”关雪息懒得纠正关靖平对自己的错误理解——他拒绝出国不是因为不稀罕,也不是因为谈恋爱——算了,他的父亲母亲永远都不可能理解他。关雪息不再对他们抱有幻想,多解释一个字都嫌浪费口舌。而关靖平似乎认为,只要拆散他和他的男朋友,就能将他从歧途中挽救,教他放下无意义的感情,奔赴直冲青云光宗耀祖的大道。关雪息简直受不了关靖平这满满一身的“爹味”,那么居高临下,那么自以为是。同时又觉得他有点可怜——这种人被他们大人的社会规则驯化而不自知,像一群养在圈里的家畜,一辈子都不会理解什么是真正的自我和自由。关雪息把最后一口苹果吃完,果核扔进垃圾桶,嘲讽道:“走着瞧呗,等你好消息。”……鸡飞狗跳一整天,到了晚上,关雪息才终于得到片刻安宁。不知道后来关靖平离开时又对何韵说了什么,她不吵不闹也不哭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