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应该着眼大局,别再像不懂事的小孩,跟爸妈撒无意义的脾气。但他真的是活人,不是皮球啊。也不知怎么回事,短短一个寒假而已,他身边的一切都变了,所有人都让他不顺心,朋友变得麻烦,母亲不再是避风港,男朋友——男朋友是现在唯一的安慰,但如果他出国,他们两个也不得不分开了。就在几个小时前,陈迹还在跟他讨论以后读什么大学,展望他们的未来。忽然间一阵大风吹来,刚才展望的一切像梦一样,很可能都不作数了。关雪息突然感到一种难以描摹的恐慌,和孤独。他脑子里一团乱麻,手机不停地振动。陈迹:“喂,关雪息。”陈迹:“你跟你妈吵架,为什么不理我?”陈迹:“发生什么事了?说说看?”“……”关雪息犹豫了一下,忍不住向陈迹寻求安慰。他打字说:“我爸妈想送我出国留学。”这句发过去,对面瞬间没了声息。微信界面上的“对方正在输入”闪烁了很久,陈迹迟迟才敲出回复:“你想去吗?” 破罐子破摔陈迹问得小心翼翼,关雪息答得却很果断:“不想去啊。”他现在一肚子火,原来只觉得关靖平面目可憎,现在连带着把何韵也当成了敌人。关雪息嫌打字累,给陈迹拨了个电话。他关紧门,窝在被子里,压低声音,把事情的经过简单讲了一遍,着重强调何韵前后态度的变化,和关靖平令人作呕的虚伪姿态。讲完前情,关雪息冷冷地道:“我才不去,这根本不是出不出国的事。只要我点头,我一辈子都得给关靖平当儿子。”陈迹道:“你本来就是他儿子。”关雪息噎了下,恼了:“你会不会安慰人?不想理你了。”“别。”陈迹声音很低,“我意思是,他是你爸,其实不能把你怎么样,无非是望子成龙罢了。”“你想说什么?”关雪息皱起眉。陈迹犹豫了下,本来就低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好像接下来的话不宜说出口似的:“我想问你——”关雪息下意识按了下手机增加音量的侧边键,听见他说:“你只是因为跟你爸妈置气,才不想出国吗?”“……”这么简单的问题,也值得拐弯抹角。关雪息听懂了他真正想问的,叹了口气道:“不是啊,也因为你。”关雪息主动表白心意的次数屈指可数,如非必要,他连一句“我想你”都不肯承认。但今天太委屈了,除了向陈迹诉苦,找不到别的安慰。“我妈都不问问我一个人去国外生活会不会孤单,”关雪息嗓音微哽,“他们口口声声说为了我好,什么才叫好啊?我是能饿死还是找不到工作?说到底都是为了他们自己的面子,我只是一个可以拿出去炫耀的工具,是他们投资的产品!”“关雪息……”陈迹叫了声他。“你不会说话吗?”关雪息委屈又不满,“你要么哄我,要么和我一起骂他们,要么就挂电话。”陈迹默然片刻,突然说:“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怕影响你。”“什么意思?”“我不想你因为我而放弃什么。”“……”关雪息愣了一下,明白了:“你希望我出国?”“不,怎么可能。”陈迹解释不清,话说得乱,“我想和你在一起,但不想给你带来负面影响……这个事情有点复杂,你先看看你理想的学校是哪一所?专业呢?如果出国更好——”话没说完,关雪息打断他:“陈迹,你以为你是我爹?”陈迹瞬间闭嘴了。关雪息道:“我心情不好,想让你安慰我两句,就这么难?我和你谈恋爱就是为了听你说这些屁话?”“……”陈迹默不作声,关雪息句句带刺:“‘如果出国更好’?你自己听听,你在说什么?这么为我着想,你拉着我搞同性恋干吗啊?我去结婚生孩子岂不是更好?”关雪息不给陈迹反应的机会,说完就挂了电话。他实在没想到,陈迹竟然会是这种反应,他以为陈迹会很惊慌地说“别出国”“别丢下我”……——太令他失望了。
事到临头,连陈迹都不肯坚定地站在他这边,好像是他在无理取闹,是他错了,除他以外的所有人都有一颗清醒的大脑,可以抛开感情,理智分析利弊。只有他在乎自己会不会孤独,会不会想家,在异国他乡能不能适应——关雪息猛地摔了手机。“咚”的一声,手机撞到门上,跌落地板,屏幕裂了,刚亮起的微信消息瞬间暗了下去。关雪息心里畅快极了,但只有几秒钟。不到一分钟,他就开始后悔:修手机要花不少钱,换台新的更贵。而他攒下的零花钱很有限,只够自己平时一些微小的课余花销,前两天还给陈迹买了一枚戒指,余额所剩无几……这意味着,他要修手机就得向何韵开口要钱。在这个关口,不如杀了他吧。关雪息突然很绝望。他希望父母把他当大人看待,尊重他的意见。但事实上,他就不是大人,他吃他们的,花他们的,挺不直腰,难免要受他们的安排。关雪息捡起摔成两半的手机,拼凑了一下,没用。他把它们放进书桌下的抽屉里,回到床上,脱了衣服睡觉。很晚才睡着,第二天早上偏偏醒得很早。吃早饭时何韵问他考虑得怎么样了,关雪息没吭声,摆出了一副跟他妈冷战的态度。这挺罕见,关雪息以前体谅她辛苦,事事顺着她,虽然偶有调皮,但大体上是乖顺听话的。何韵气得不行,想和他聊聊,关雪息却不配合。他关起门来写寒假作业——其实早就写完了,现在是做额外的练习册。李守育来过一回,试图当和事佬,帮何韵劝劝儿子。但他去敲关雪息的门,也碰了一鼻子灰,回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