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的
虽然当时疼得厉害,但商霖的脚伤并不是特别严重,上了药再休息一晚便好多了。这场无妄之灾带来的唯一好处便是,苏忌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女徒弟正行着欺凌人质的可耻行径。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手段,反正第二天再见面时阿阮便规矩了许多。
商霖的耐心在经过此事之后也耗得差不多了,决定主动出击。当天早膳后,她裹着斗篷坐在廊下发呆,冷风把脸颊吹得冰凉。阿阮不想跟她说话,又不敢像从前那般强迫她回房,于是只好在一边沉默不语。
苏忌闻讯过来的时候,两个女孩子都在冷风里冻了好一会儿了。阿阮自幼习武、身体康健,所以并没有怎么样。但商霖……
苏忌的视线落上她苍白的脸颊,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烦,但紧跟着,又有点紧张。说不出的古怪心情。
「师父。」阿阮唤道,「她非要坐在风口发疯,我怎么劝也不听。」她其实根本没劝过商霖,此刻却全把责任推到了她身上。
苏忌示意她先离开,然后走到商霖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贺兰皙。」
商霖没理他,继续看着手中的青瓷小杯发呆,里面温热的茶水都已经冰凉。
「你怎么了?」苏忌忍不住困惑。贺兰皙虽然出身高贵,但这几天的相处过程中却从未耍过大小姐脾气。他不明白她怎么突然变了个人似的。
商霖又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道:「我昨夜梦到母亲了。」
苏忌一愣。
「她在我十岁那年就去世了,走的时候还很年轻、很美丽。我听人说父皇曾经是很喜欢她的,只是后来慢慢厌倦了。」轻嘆口气,无限怅惘的样子,「我有时候会想,如果母亲还活着,父皇是不是就不舍得把我嫁到魏国来了……」
贺兰皙的身世当初在接待燕国使节之前商霖就摸了个门儿清,如今正好派上用场。
「你……不喜欢嫁到魏国?」苏忌慢慢问道。
「我喜不喜欢重要吗?」她淡淡道,「『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处用将军。』可笑我曾经还以为,保家卫国是男人的责任。」
苏忌有一瞬不知该说些什么。商霖话里隐约的责怪和讽刺都让他觉得羞愧,把一个柔弱的女子放上两国对弈的棋盘,本就不是大丈夫所为。他从来都深恨和亲这种事情,奈何人微力薄,根本无法改变什么。
「可你……明明很喜欢魏皇。」甚至愿意为了他付出性命。
「他是我的夫君,出嫁从夫,这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事么?」商霖道,「我知道苏大侠你一直怪我,觉得我不肯跟表哥一起离开是背弃了和他的誓约,可你有没有站在我的角度上想过?表哥来找我私奔的时候,我已经是有夫之妇。所谓从一而终,从我嫁给魏皇的那天起,就注定了这一生都只是他的女人。」
顿了顿,又道:「这还只是私情。比这更重要的是,这桩婚事本是为了两国和睦而缔结的。我既然答应了父皇嫁过来,便要尽到身为公主、身为人女的责任。虽然表哥跟我承诺说不会有人知道我们是私奔了,可焉知燕国见我『暴毙』,会不会再嫁一个宗室女过来?我这辈子已经这样了,何苦再连累同宗的姐妹?」
这么长的一段话说完之后,商霖抬眸与苏忌对视,慢慢道:「难不成苏大侠竟觉得,我当时和表哥一起走了,反而是有情有义?」
苏忌怔怔地看着商霖,以一种前所未有的眼光。他从来没有料到,她心里居然是这么想的。他想起那一次在南山行宫,她淡淡地对他说:「你所以为的善恶,只是你的以为罢了。你凭什么认为它就一定是正确的?」
原来,真的是这样。
他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指责她,觉得她反覆无常、薄情寡义。他以为自己是对的,可是到最后才发现,错的那个人从一开始就是他。
生平第一次,他觉得狼狈。
掩饰地别过头,他忽然有些不敢面对她的目光。
「我跟你说这些不是想改变你对我的看法,只是今天心情不太好,想到什么就说了。」商霖口气淡然,「不过你明白了也好。我不知道你掳了我打算做什么,但若你是想把我送去给表哥,那最好放弃吧。我和他这一生都没可能了。若我不能陪在魏皇身边,情愿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许久之后,商霖听到苏忌低沉的声音,像在做一个承诺,「你放心,我不会把你送到他身边。」
白天演了那么一齣戏,终于让苏忌对她改观了不少。商霖不知道这有没有用,但只要苏忌对她的印象好一点,之后遇到什么事情也好商量吧?
她带着这样的想法在床榻上翻了个身,却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床前两步的地方,阿阮面无表情地站在黑暗中,静静地看着她。
「你……干什么?」这情景太过诡异,商霖都有些结巴了。
阿阮继续看着她,嘴唇越抿越紧,最终带出一个扭曲的笑来,「德馨公主,贺兰皇后,你当真是……好本事。几句话就把师父唬住了。呵,你想回到魏皇身边吗?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