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王的目光黏上去,便有些挪不开了。
青姈留意到几步外那两道目光,心里不由微沉。
她在陈府时,虽偶尔跟着母亲赴宴见见世面,毕竟随母改嫁、未入族谱的身份摆在那儿,除了顾藏舟因旧日相识而格外留意,她甚少能见贵人。似肃王、恭王这般凤子龙孙,更是无缘得见,也因此安然无事。
但青姈记得清楚,前世在嫁入靖远侯府前,她曾碰见过恭王一次。
也是那次照面,令恭王生了色心,有意纳她入府为妾,顾藏舟盛怒之下亲自赶跑恭王,公然得罪王府。也因此事,镇国公府不好动顾藏舟,便迁怒于她,暗里撺掇着送去衝喜。
此生她早早嫁给戴庭安,赴宴时也有意避开此人。
谁知今日倒霉,竟在这里碰见。
青姈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隻当没认出他。谁知那位没放着酒楼门前宽敞的路不走,脚步微转,径直跟到了青姈她们想走的那条甬道。他今日是出城散心,并未带仪仗和王府卫队,只有仆从护卫随侍,却是乌压压的众星拱月。
一群人涌过来,青姈不得不驻足。
跟在恭王身后的随从当即提醒道:“见了恭王殿下,还不行礼?”
到了这地步,青姈如何还能明知身份却视而不见?隻好冯家母女一道,恭恭敬敬地行礼拜见,而后避让在侧。
恭王却不急着过去,锦衣摇动,走到她跟前,“你是哪家的?”
与前世全然相同的语调,令青姈脊背微绷。
不过那时她落难后孤苦无依,如今却有戴庭安的庇护,无需太过顾忌。遂垂首为礼,端然道:“民妇谢氏,拜见殿下。”
这让恭王有些意外。
不过美人在前,容貌气度皆合乎口味,看她打扮简素,随从不多,想必虽是富贵之家,却非金堆玉砌的高门贵户。以他的身份,若是强娶来做个侍妾,也未尝不可。遂问道:“嫁了谁?”
“外子是靖远侯府的戴庭安。”
清冷的声音,语调没半分波动,却让恭王眉头微皱。他当然知道戴庭安是谁,靖远侯府的养子,在沙场上混了几年,战功不知有多少,威风却不小。听闻年初他被肃王刺杀,险些丧命,娶了个罪臣之女去衝喜,却原来竟是她么?
论起来,戴家那几个儿子跟他也算表亲,可靖远候老jian巨猾,不肯在朝堂上为他效力,也是个可恶的人。戴庭安一个侯府养子,区区刑部主事,怎就张狂至此?
他心中暗哂,自知戴家毕竟有侯位在身,不宜招惹,却又舍不得可心的容貌。
犹豫之间,青姈行礼告辞,匆匆离开。
恭王站在原处,看着他走远,终是没能按捺住色心,命随从找个靠得住的人,暗里盯着,瞧瞧她是否说了谎,若真是戴庭安的妻子,在侯府处境如何等等。
随从当即应命安排。
……
因这场意外,青姈回城后并没再去别处,在岔路口跟冯家母女分开,各自回府。
至于恭王安排的事,她自是没察觉的。
这种眼线却瞒不住戴庭安。
在元和帝的眼皮子底下谋事,十数年的经营后,京城内外都有他的眼线,虽不像皇城司那般惹眼,却也是颇为严密。上回肃王狗急跳墙,安排人行刺,险些伤他性命,这等教训过后岂能疏忽?是以青姈和周氏每回出门,都有暗卫不远不近地护着。
恭王派人盯梢,一路跟到侯府附近,轻易被暗卫察觉。
不过贸然去捉人,未免暴露侯府外的防卫,暗卫没敢打草惊蛇,隻偷偷上报给魏鸣。魏鸣遂入府回禀,戴庭安听得事涉青姈,便命捉进来审问。
这事自然容易,魏鸣假作有事出门,途中察觉有人鬼鬼祟祟,径直拿下,将贼人堂而皇之地捉紧府里审问。这一问,才知今日青姈出城,已不慎被恭王盯上,听那意思,恭王是贼心未死,仍暗里打着主意呢!
戴庭安闻言,沉眉冷笑。
当晚将人扣在府里,次日清晨将人五花大绑地捆了,扔在马车后面,亲自拜访恭王府。
直到派出去的眼线被丢到跟前,恭王才知昨日随手安排的事泄露,当着戴庭安的面,脸色十分难看。戴庭安的神情也没好到那里去,冷得跟腊月寒冰似的,敲打了一番,按死了恭王那颗觊觎臣妻的心,才沉着脸出门。
恭王府里闹了个不愉快,外头动静闹得也不小。
那眼线被戴庭安绑在马车后面,巡街似的招摇一路,最后停到恭王府跟前,早已引得百姓猜测纷纭。后来不知是谁说,那人是失礼于靖远侯府的少夫人,触动了戴庭安的脾气,这位爷本就离经叛道,直接找上恭王府算帐去了。
其中真假无人知晓,但戴将军护妻之名,却就此传开。
靖远侯府里的青姈对此一无所知,留意戴庭安的人,却都听到了些风声。
譬如徐相。
徐相虽长了个肥胖松软的身体,为人也和气,在朝堂似乎无力与梁勋相争,却绝不是真的平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