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怀过姑母的病情,得知她只是失于调养,陈未霜放了心,见屋里只有个陈氏的心腹徐嬷嬷在,话锋一转,便道:“听母亲说,上回她来时,是二夫人带着谢青姈招待的,二夫人还满口夸她。姑母这一病,可真是便宜了他!”
这话口没遮拦,陈氏忍不住皱眉。
出了朱嬷嬷的事后,她身边的仆妇丫鬟,皆被老侯爷叫到跟前申饬过,要紧的几位又被戴儒拎出去单独叮嘱。这徐嬷嬷有亲眷在京城,嫁了戴儒的长随,又有老侯爷亲自震慑,虽说是照顾起居,暗里恐怕也有奉命盯梢的意思。
陈氏哪还敢再出纰漏?
听见这话,便微微变色,“她如今是庭安的少夫人,自然很好。”
“姑母——”
“好了!”陈氏打断她,懒得再管着闲事,又怕这鲁莽侄女添乱,隻肃容道:“谢氏在铁山堂待着很好,你既称庭安是表哥,也该叫声表嫂,怎可这样直呼大名。”
语气里藏着不悦,暗藏几分责备。
陈未霜从来都被她好言好语地哄着,何曾被如此堵着,面色微僵。
陈氏也没理会她,隻慢慢拨弄腕间一隻玉镯。
从前和颜悦色,不过是看着陈贵妃的面子,而今陈贵妃既已卖了她,陈氏自是心意难平。且先前东院不宁,她差点被戴儒休出府去,如今自身难保,哪还顾得上这样的事,隻淡声道:“我这儿病着,不宜劳神,你若没旁的事,就先回吧。”
这话等同逐客令,陈未霜讪讪的,也有些不满,拉着张脸告辞走了。
马车出府,辘辘而行,随行的丫鬟见她满脸不悦,小心试探道:“姑娘这是怎么了?”
“白白受了场气。”陈未霜揪着手帕,恨声道:“从前就推三阻四地不肯帮我,如今竟然还夸谢青姈,枉我当她是亲姑母似的亲热,原来也只是骗人的!”
小丫鬟知她心事,愁眉苦脸,“那可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呢?府里不许她乱来,唯一肯帮衬她几分的陈氏都撒手不管,原先的满腔心事也只能落空,她站在案边,看着那条船愈来愈远,却苦无对策。
车厢里始终沉默,穿过喧闹街市,走过狭长巷子。
直到府门将近,小丫鬟才低声道:“要不就算了吧?我听夫人身边的枫红说,前些天有人来说亲,夫人还挺满意的,那位公子姑娘或许听说过,是……”
“我不甘心!”陈未霜忽然开口,“我得听他亲自告诉我。若他是真心跟谢青姈过下去,对我无意,我就此罢休,听从安排。否则,便是拚着爹娘训斥,也不能就这样错过。不管他如何看我,都得问个明白。”
她暗自在心里鼓气,态度颇为坚决,看得小丫鬟都害怕起来,“姑娘听奴婢一句劝吧,上回的事,夫人是如何教训的,姑娘难道忘了?靖远侯府里不好随便进去,若还像上回似的,奴婢的命可就要没了。”
说着话蹲起身,就差跪下恳求了。
陈未霜也知道母亲的手段,管不住她,便拿贴身丫鬟的性命来威胁,便隻低声道:“你放心,我只是求个心安。登门让他休妻另娶当然不妥,会有机会见着的。”
而这个机会,竟真叫陈未霜等到了。
……
端午的时候,京城里赛龙舟,倾城出动,少有的热闹。
龙舟行经的那段河水一侧是开阔原野,一侧是颇缓的山坡。站在高处看龙舟,自有其地势之利,是以有人在山坡建了别苑,依山势有小径蜿蜒,屋宇错落,又在开阔处建个观景台,赏景的位置绝佳。
京城里的高门贵户,每年都早早去订,好在端午之日设宴招待,图个热闹体面。
今年抢到别苑的是越国公府。
自打肃王受责禁足,险些被削爵的消息传开后,元和帝膝下仅剩的皇子恭王便成了香饽饽,除了有梁勋暗里帮忙,别家也多瞅着风向,有意亲近。越国公府这回不但下帖亲自去请了恭王,连带跟恭王沾亲带故的都请了,陈家和靖远侯府自然在请帖之列。
陈氏照例抱病,偏巧周氏有旁的要事去做,便由长房的董氏和青姈带着戴柔嘉赴宴。
戴庭安在府里闲养许久,索性亲自陪青姈赴宴,算是堂而皇之地给她撑个腰。
两辆马车先后驶来,董氏和戴柔嘉同乘,青姈夫妇同乘。
夏日的郊外风清气爽,绣帘半卷,外面平林漠漠,山峦起伏。
戴庭安难得带她出来一道散心,收了寻常的那副清冷姿态,懒散靠在厢壁上,瞧外面的景致人chao。可巧镇国公府顾家的马车就在不远处,虽因受皇帝责罚而收敛低调了许多,却仍颇惹眼。
他目光随意扫过,看到顾藏舟策马在侧,陪着府里的姐妹。
遂将唇角微动,觑着青姈道:“顾藏舟也来了。”
“嗯。”青姈神情纹丝未动,专心剥手里的香橙,眼皮都没抬。
戴庭安不知怎么的,心里竟有些高兴,忽然想起件事,状似随意地道:“你跟顾藏舟认识,便是在龙舟赛吧?”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