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拍拍她手,“这事还是庭安提的,怕他的媳妇吃苦受委屈。”
语气里藏几分打趣,颇为亲近。
青姈听见“媳妇”两个字,心里微微一跳,抬眸时恰对上婆母含笑的目光,意味深长。
回去的路上,青姈心里有点乱。
她确实没想到戴庭安还会留意这些事。当初衝喜成婚前,他曾说得明白,娶她只是为应付访客,过了难关后会送她出去——那是没打算拿她当妻子的意思。
可如今周氏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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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氏送的那俩丫鬟都十五六岁,做事颇为利索。青姈原本打算问过戴庭安的意思再安置她们,谁知等到亥时过半也没见他的踪影。
她不由暗暗担心。
戴庭安受伤后老侯爷告了半年的假,并无公务烦扰,如今深夜未归,自是为了私事。
这座京城里龙盘虎踞,他端着懒散姿态从容行走,脚底下却是湍急暗流、锋锐刀尖。前世重伤将死、顷刻翻覆的情形她都还记着,如今他伤势痊愈,暗里的杀伐争斗从未停歇,怎不叫人悬心?
青姈独坐灯下,脑海里翻来覆去尽是他的身影。只是从前她是为自身前途而惦记他,如今却都是为他的前途。这其中的不同,连她自己都没察觉。
灯烛静静燃烧,蜡泪高堆,此刻的戴庭安站在灯下,神色冷肃。
原本他已回院里歇着了,谁知青姈去猗竹居没多久,夏嫂便进了屋里,说魏鸣有急事要禀报,请他去一趟书房。到得那边,才知道魏鸣派去盯梢朱嬷嬷的人递来消息,是今日朱嬷嬷又鬼鬼祟祟去了恭王府,请示戴庭安的意思,是否动手拿下。
戴庭安问过详细,得知这回盯梢派的是拔尖的好手,一切无虞,遂命魏鸣收网。
人很快就捉到了跟前,在靖远侯府后巷的一处空宅里。
暮春天气暖热,这屋子坐南朝北,终年不见阳光,里头Yin森森的。
戴庭安穿着家常的鸦青长衫,玉冠下眉目冷沉。他的面前则是朱嬷嬷,锦缎衣裳包裹着略微肥胖的身躯,她出了恭王府没多久便被人打昏带到这里,醒来后浑身五花大绑,吓得不轻,再瞧见戴庭安这张脸,面上血色早已褪得干净。
而她的面前,则是私藏的冰凉刑具。
整整两个时辰,戴庭安亲自审问,将朱嬷嬷所知所见,问得清清楚楚。
回书房歇了一阵后,待清晨天明,他便孤身去了猗竹居。
周氏才刚起身,原等着青姈来问安,然后一道去老侯爷跟前瞧瞧,谁知青姈还没露面,戴庭安却披着清冽晨风大步而来。伺候周氏的仆妇丫鬟瞧见那沉厉神色,乖觉地退了出去,周氏颇诧异地瞧他,“大清早的,这是怎么了?”
“昨晚审了朱嬷嬷。”戴庭安拧眉,沉声道:“果真是陈贵妃的意思。”
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真的听到这消息,周氏仍是面色微变。她扶着桌案缓了缓,低声道:“年节里刺杀的事,她知情吗?”
“知情。是夫人安排她夫妇的,伯父未必清楚。”
戴家有侯爵之位,陈家却有得宠的贵妃,陈氏是当家夫人,又时常跟宫里往来,想背着戴儒动手脚,也不是不可能。
周氏被风霜侵过的眉头微微舒展,似乎松了口气,轻声道:“刺杀的事,若是你大伯也牵扯其中,着实麻烦。她既这般说,想来是陈氏鬼迷心窍,暗里指使,倒好办些。”说着话,瞥了戴庭安一眼,母子心有灵犀。
周氏遂同他出了屋子,跟贴身仆妇嘱咐了几句,说她要跟戴庭安去老侯爷处,有要事商议。若待会少夫人来问安,请她自回铁山堂,不必再去老侯爷处。
仆妇躬身应命。
……
靖远侯爷的静远堂里倒是很清净。
老人家上了年纪,起得颇早,这会儿已活动完了筋骨,正用早饭。见戴庭安母子早早过来,颇为诧异,进厅听了周氏的禀报,意似不信,“她当真跟陈贵妃暗里通气?”
“是庭安亲自审问的,确信无疑。”
老侯爷遂看向戴庭安,便见他岿然而立,拱手道:“先前孙儿遇刺时,就曾跟祖父说过,此事大有蹊跷。肃王的居心叵测自不必说,当时孙儿躲去别苑,却险些遭人暗算,定是有内鬼。之后顺蔓摸瓜,便查到了朱嬷嬷头上。”
那朱嬷嬷是陈氏的陪嫁,老侯爷自然知道。
自戴毅战死后,老侯爷有意远离纷争,三令五申不许戴儒掺和肃王跟恭王之争,哪料侯府瞧着风平浪静,竟还是闹出这样的事来?
震惊之下身子骨有些不支,他缓缓坐入椅中,拧眉沉思。
周氏端然行礼,缓声道:“这事牵扯到长房,媳妇不敢擅作主张,特来请示父亲的意思。据她招认,暗里跟宫廷传统的事是背着主子,先前搅浑水刺杀庭安,也是大嫂的指使——虽说她背弃主子,可能出言诬陷,但媳妇听得出来,大哥是被蒙在鼓里的。”
这多少宽慰了靖远侯爷。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