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荒。
冰天雪地中一座小城,所有的建筑上常年盖着厚厚的雪层,像一顶顶白色的帽子。
二楼的雪檐下一扇小窗被推开,冒出一缕热气。
一个身影出现在窗前,琥珀色的头髮遮挡住了脸颊,深沉的声音温柔中带着命令:“这里太冷了,快回床上去。”
比起窗外的一片严寒,窗内的房间与外面却像两个世界。
角落里摆放的绿植格外茂盛,李清童赤着脚踩在光洁的木板上,身上仅系着柔软的丝质长袍却并不觉得寒冷。
他闻言转过身,长长的衣摆拖在地上,衣袖滑过绿植的叶子,踩着几阶台阶步上高处的床榻,坐在床沿。
他看着站在下边,一身流纱袍的男子道:“你放他们进来吧。”
“这是他们该有的惩罚,没有一个人可以说你的不是。”鹿尘的淡眸从窗外收回,白皙纤长的手指合上了窗户,将城外一个个黑色的身影隔挡在视线外。
“妖族的王留一个仙门弟子在城中,招来非议也无可厚非。”李清童眸色淡然道。
“我不想做谁的王,跟谁在一起也不需要别人同意,只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对他们已经够仁慈了。”说着鹿尘朝李清童走了过来。
他对这些曾经侍奉过他亲族的后人不屑一顾,连他喜欢的人都要赶走,他才不在乎他们会不会冻死,反正是他们自愿跪在城门外的,想以此逼他赶走李清童,妄想。
李清童看着鹿尘走过来,他无比清楚鹿尘现在是有绝对权威的妖王宁择天。
所以当宁择天走到他跟前的时候他有些不自在的侧过身体。
“我这么做你不开心?”
他抬着李清童的下巴。
李清童用古井无波的眼睛看着他,问道:“鹿尘呢?”
“原来你喜欢的人是他?”
在李清童的沉默里,宁择天忽然有些失落的收回手,从榻上走了下去。
但他终于在门前停了下来,没有回头只是淡淡道一句:“也许从头到尾,喜欢你的人只是我这么个怪物罢了。”
李清童在宁择天掩门离去后很长时间像一个石像一样一动不动,张着惊异的眼睛,脑子一片空白。
过了一会儿,他才如梦初醒似的,踩着木梯咚咚咚下了楼。
北荒凛冽的风雪一刹间扑面而来,刺骨的寒风在衣领下的皮肤上肆意雕刻。
光洁的脚掌踩着同样冰凉的白雪。
李清童穿过城中一条条街道,长长的衣摆拖在雪地上,最后终于在城楼前停了下来。
宁择天坐在城楼上,风吹着他琥珀色的长发和眼眸。双脚和衣摆在空中散漫的垂着,静默的看着天边,还有那个突然出现的身影。
他的眼睛突然像被伶俐的风割了一下,摸着骤然冰冷的脸颊,才发现这竟是他平生第一次落泪。
他少年成名,是史上最年轻的妖王,经历过疯狂又落寞的一生,最后元魂都被分成了九份。
很多人羡慕他的伟绩,然而当他重生在一个山间寻常鹿妖的身上后,才体味到他从未感受过的一种感觉。
他从鹿尘即将散去的神识里看到一个人,那个人眼睛乌黑明亮,似乎藏着世间的星辰过往。
他为了不让那个记忆从身体里消失,便一直养着鹿尘的元魂。
有一天他发现他变得前所未有的脆弱,越来越依赖于一个人。
这感觉让他前所未有的畏惧,他痛苦的想要自鲨。
在灵香殿前,他躺在李清童的怀里终于要解脱的时候,蒲苏復活了他。
再次醒来,鹿尘的元魂和记忆都从这个身体里消失了,连同宁择天重生在这个身体后的记忆也一并消失了。
后来他每天都会想起一些什么,但并不多,可能因为这个身体的主人对李清童的记忆只是小时候被一个男孩救过罢了。
但他想知道的不仅如此,因为他每次看到李清童都感觉心口止不住的跳动。
其实早在鹿尘被猎人追的掉下悬崖的时候就已经死了,而重生的宁择天靠着他的记忆活着,并且喜欢上了他记忆里的李清童。
比起妖王宁择天,他隻想把自己活成鹿尘。
李清童站在雪地上远远的看见了他,衝他飞奔而来。
在冰天雪地中李清童的身体显得极为单薄,但却是他一直渴望的。
李清童扑在宁择天怀里,声音都在颤抖,“我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我可能疯了,你是宁择天也好,鹿尘也好,能不能不要再离开我。”
鹿尘抱住李清童:“你们不都说我是宁择天吗?”
“可是我的感觉欺骗不了我自己,我隻想永远都跟你在一起,所以你能不能一直陪着我。”李清童泪眼婆娑。
“傻瓜。不管是宁择天还是鹿尘,喜欢你的一直是这个怕你会离开的心啊。”
李清童已经习惯了北荒的生活,躺在四季如春的房间赖着床。
鹿尘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