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在上,请受溪婴一拜。”
溪婴膝盖刚弯下,便被一股强劲之力隔空托住,他抬眼向上望去。
修道之人无不渴望证道飞升,对上界之人的形容猜测自然有许多,其中向来有天人五衰之谈。此世间修道之人虽达不到此般境界,到了元婴后的大能们却也皆是身姿俊秀、容貌昳丽,只有寿元将近是才会显出老相。修士的面色若不加法术遮掩,便会如实反映起修行状况,如那面带黑气的,不是为心魔所扰就是濒临走火入魔,有心人一眼便可得知。溪婴这一望,只见座上的玄归真人面带哀色,显露出憔悴之相,怎能不让人心惊。
“为师理应护着你,却反而害了你。哪里有脸面来受你的跪拜?”
溪婴从未见过师父如此失状,心下反而坚定。他微微一挣,脱离了师父心神不稳之下并不牢固的道术,双膝着地,恭恭敬敬地向师父行了叩首之礼。
溪婴直起身回到:“师父不必如此。说起来也是溪婴顽劣,从未正式拜谢过师父的活命之恩。这些年来,师父不知为溪婴寻来多少秘法灵药,用尽心血才为溪婴续命到引气入体之时。再说,如若不是为我寻那Yin阳并生的灵草,师父哪里又会陷入那等险境?”
玄归真人皱起眉来:“我怎不知孟守变得嘴碎起来?这些事也与你胡说。”
“师父莫怪阿守,实在不关他的事。灵草的事,我之前便偶然得知了。也是我糊涂,万事不上心,才总要师父师兄Cao心。但哪能一直如此呢?”这些话已在溪婴心里翻来覆去地预备了许久,故而说的顺畅极了,“要我说,如今的处境是我本就该面对的。此前的日子,本就如海市蜃楼、梦幻泡影,难得能持续17年的光Yin。
“师兄翻过的那些典籍,我也曾看过。细细想来,世上多少女子体质与我相同,她们虽体内自然Yin气循环,无性命之忧,但身怀那炉鼎体质,活下来不也是为人窥伺,或拘泥于凡俗间小心翼翼隐藏一生转瞬即逝,或以炉鼎之身折辱于那些邪修之手,苦心修炼到头来沦为他人嫁衣。有几人能像我这般幸运?
“寄生在我身上的这玩意儿,虽然逼迫我至此,换一个角度想却也不失为我一大助力。上古之物乃天地Jing华,如今它与我命运息息相关,只要我自身找到存活之法,在其积攒了足够能量之前,它于我修行必然有益无害。
“修道者修己,我之前那般日子,算不上什么修道之人。有逢生派开山掌门的事例在先,既然Yin性体质之人能正大道,那我为什么不可以?”
玄归真人只把话问道:“你可知这条路有多艰难?你须废去修为,改行他道。你与你道侣情投意合,却注定无法相守。外界艰险,修仙本是逆天而行,你须知即使你抛却一切,仍可能一无所获。而你留在门派,为师仍有办法护你数载时光。”
溪婴却道:“师父所说‘修仙本是逆天而行’,弟子谨记。”
玄归真人抚掌摇首,面带欣慰长叹出一口气来。
既然已经打定主意,事情就无须再拖延。溪婴回屋一一抚过书案上珍重摆着的那些书册,其中有些由师父手抄,也有些是阿守的笔迹,书旁页脚小字心得注解,一字一句载满了他的年少时光。他想将这些从小翻阅的师门道法的书册整理封箱,转念又罢手,这些东西他也带不走,不如留在这里,说不定还有回来重聚的时候。
师夫给他选的那把剑,平时说不上珍惜,一想到此次就是最后一回将他持在手中,不免生出一阵不舍来。溪婴凝视着剑刃银白的反光,想起每一招式下舞动着的剑气。他不同师兄,没有练过其他剑法。几年前他还在奇怪,既然本门剑招如此Jing妙,为何师兄还要每日练习那些大众平常的招式?昨日孟守对他道尽山门外的情形,才知师父隐姓埋名深有苦衷。师父深陷污蔑,行踪也被曾经的门派暗自追查,他使的剑法既然来源自赫赫有名的春山派,在外擅用会引来不必要的祸端。
溪婴不再过多地放任自己的思绪,将剑擦拭得干净雪亮便归回剑鞘,留与孟守作为纪念。孟守在一旁一言不发地看着他,在他收拾利落后拥他入怀。
次日一早,便到了约定好打散修为的时刻。
溪婴与孟守两人一晚没睡,只是相拥着分享彼此的体温。“那,我自己去吧。”溪婴吻了吻孟守的胡茬,他的道侣显然是没有心力关注这些细节琐碎,这半月间胡须没有受压制,便如凡夫俗子一般缓慢地生长出来了。“挺难看的,师兄在屋里等我。”
孟守同他一起起身:“我也陪不了你多久了。”
于是他们两下无话,并肩默默走向静思堂后身一处引泉药浴的小院。那里越和真人已经准备好了温和的药汤,以备他散去修为后浸泡,安抚身体状况突变带来的剧痛。
溪婴仅着亵衣步入汤池中,面对着师父,他虽下定了决心,此时难免有些恐惧。在溪婴闭眼的一瞬间,玄归真人以气击xue,相差多重境界的气劲一下子便击溃了他丹田气海里集聚的真气。
痛,不知如何形容。
溪婴儿时阳气不生,孱弱多病,后来心神虽然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