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佯装没看到叶寒那副慌乱模样,只扭头冲戚一清笑了笑。
“别哭,没事儿。”我道,“不是什么重伤,养几天就痊愈了,不用担心。”
她揉揉眼睛,点了点头:“今天是我对不起你,方才看到外面有人来了,我摸不清楚是什么情况,就想进来看看。要早知道是玉虚仙尊,我就”
“沈江雪!”忽地一声厉喝传来,我循声望去,却见是叶寒拧着眉,双唇微颤,声音半哑,“你给我过来。”
我与他注视了一会儿,瞧见那双眸子慢慢浮上了水意,里面满是无措与绝望,心底不由升起了一丝报复性的快感来。便哼笑了一声,坐在地上,随手扎了手臂上的伤口,对着他挑了挑眉,笑道:“徒儿这是哪里又惹着师尊了,竟这般生气?”
只装作没听见他的话,呆在原地不肯挪窝。
戚一清在我和叶寒之间来回看了看,似乎是察觉到了那股若有若无的火药气息,道:“沈江雪,你和仙尊”
“叫我阿雪就好。”我道,“反正都是过过命的交情了。”
她脸红了一下,支支吾吾了好久,才憋出来一句:“阿雪”
远处,叶寒脸色数变,紧紧攥着拳,只死死盯着我。
我看了,只想捂着肚子笑个痛快。
江雪这名字本是当年我娘给我取的小名。她是个青楼里的ji子,倚门卖笑多年,与我没什么感情,只希望我这个拖累了她的赔钱货能卖个好价钱,让她多逍遥一阵。清虚仙尊恰逢在她卖我那日路过青楼,瞧见我资质上佳,便从她手里将我买走,带上了太华。
认真来说,我这出身,其实是没什么资格嘲笑叶寒的。
一个娼门之子,一个炉鼎之身。都是旁人瞧不起的存在,合该惺惺相惜才是。
可惜了,他错就错在,偏要一心一意阻我前行。否则我与他二人,也不会闹到如今这般恨不得杀了对方的地步。
我曾经将这件事告诉过小丫头,只是隐去了我娘是个娼ji的事情。她以为我十分怀念幼时生活,便一口一个阿雪地唤我。叶寒大约是从她常常喊的那名字中知道了什么,这才为我取下沈江雪这名字。
然而,“江雪”二字,于我而言,不过是耻辱罢了。
如今旧称重提,仍是一模一样的地方,一模一样的人。想必他瞧见这番场景,内心定是好受得很。
“沈、江、雪!”
他骤然提高了声音,紧紧抿着唇,怒道:“我再说一次,过来!”
远远瞧着,倒像是发了飙。但与他熟悉的人,一下便能听到那颤抖到了极致的尾音。
我心情极好,也不欲与他继续闹下去。便勉力支撑着想从雪里站起来,只是实在使不上力气。一旁的戚一清看见了,便赶紧伸手,扶了我一把,将我从地上给拉了起来。
叶寒脸沉着,视线望向戚一清,寒声道:“你别碰他!”
戚一清被他吓得一抖,手缩回去,眉头蹙起来,似乎不太高兴:“仙尊,他伤这么重,您这也太”
“我太华门内之事,与外人无关。”他冷冷道,“江雪,过来。不要让我再重复一遍。”
我听了,不由微哂:看来他果真是急了,连这种话都说得出口来。若是搁在往日,他可不是这种会说如此难听硬话的人。
果不其然,戚一清当场就炸了:“我是昆仑的又怎么了!堂堂一界仙尊,就这么对自己受了伤的徒弟。说出去,别人难道不会嘲笑太华?”
“便是嘲笑我太华,也与昆仑无干。”叶寒硬邦邦回道。
他似乎等不及了,连走数步,来到我身边,淡淡睨了一眼犹在气头上的戚一清,伸手将我扯过去。我顺从地走到他身边,无奈地冲戚一清勾了勾唇,给她比了个口语:“回见。”
她睁大了双眸,似乎还想与叶寒理论,却又对他无可奈何。只好眼睁睁地看着我跟他走了,咬着唇,委屈得不行。
我便对她歉然地笑了笑。
叶寒偏头,刚好瞧见我这表情,又看见她身上披着的衣服,面色变了变:“笑什么?”
“第一次看见师尊生气,难得的很。”我道,“怎么,还不准徒儿笑了?”
“”
我又道:“不过是个昆仑的女弟子而已,如何惹得师尊这般生气?莫非是她与师尊有什么过节?”我顿了顿,看见他渐渐变化的神色,继续添柴加火,“她之前还说十分仰慕师尊,师尊这般对她,恐怕不好吧。昆仑与我太华相交数千年”
他忽然打断我,语气迟疑:“江雪,你喜欢她?”
我停住脚步,盯着他的脸,细细看了许久。他似是不堪我这般打量,侧开了视线,只露出小半边面颊和细白脖颈。胸膛一起一伏,眼角微微有些泛红,似有泪意。
我便笑了,说着连自己都不信的鬼话:“合着原来是为了这个师尊想什么呢,江雪只喜欢师尊一个人呀。只不过觉得她长得十分可亲,像是以前就认识了似的,就不免多聊了几句。可没有别的多余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