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倒很是热闹。
我随意瞧了一眼,发现不少都是为同门过来鼓劲儿打气的弟子。看着他们为了师兄弟面红耳赤的单纯模样,我很少有地升起了一丝近乎于怀念的感觉来。
自从当年被清虚仙尊给内定了门派大弟子、明示了我要接管未来太华掌门后,我就再未曾有过如此经历了。
想想实在很是遗憾。
叶寒在的地方离比试的地方很远,我颇走了一阵子,才来到他所在的高台。
他在派内地位高,连看台也是私人的。重重幔帐将高台视野遮了个严严实实,里面朝外看倒还清楚,可外面嘛便只能自那被风吹开的缝隙中,窥得一丝丝室内面貌了。
高台下守卫的弟子瞧见我,问:“江雪,你怎么来了?”
我左右打量了一番:“听谢师兄说,仙尊找我?”
他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来:“好像确实有这么回事儿。方才谢师兄离开的时候,还嘱咐了我们来着。那你快些进去吧。”
我点点头,绕过他们,拾阶而上。
待到走了上去,只见叶寒穿了身很厚的衣服,层层叠叠的,背对着我,像是在发呆的模样。
我便喊了他一声:“师尊,徒儿来了。”
他听了,缓缓转过身来,面色仍旧苍白,声音淡淡:“过来。”
我顺从地走过去,边走边问:“不知师尊寻徒儿来有何要事?眼见着时辰要到了,徒儿过会儿还要去准备接下来的比试”
不想,话未说完,却被他接下来的动作给打断了个彻底。
叶寒自旁边的柜子上拿起一只木匣,又将之转交予我,只道:“拿着。”
我看看他,又看看那木匣,止了话头,接过了木匣,沉默着打开。
叶寒便接着道:“此剑名为残雪,曾是我太华镇派之宝,只传太华下一任掌门。从今日起,便由为师赠予你。你且好好收着吧。”
我摸了摸那剑剑身,失神了片刻,却又被他最后一句话给激出了笑来:“师尊将如此贵重之物予我,也不怕其余长老师叔们见到,来寻师尊的麻烦?”
他盯着我的脸,沉默良久,最后闭上了眼睛:“此剑已不再是掌门象征。去了这层意义的残血,不过是一普通法器罢了,他们还不至能伸手至此。”
“师尊这小算盘打的倒是Jing明。”我轻哂一声,将残雪取出,收了起来,“徒儿谢师尊所赠,定会好好努力,争取不让师尊在论剑大会上丢了脸面。”
我想了想,又试探性问道:“那徒儿告辞?”
他颔首允了。
我扯了扯唇,便背了身朝外走。
结果,方走到一半,便听到他欲言又止的询问:“且慢。江雪,你最近身体如何?”
“嗯?师尊问的是哪个?”
“寒症。”
“这不是老毛病么?”我便笑了,“师尊问这个,还能有如何?年年月月都是如此,好不上半分,也差不到哪儿去。忍忍就捱过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不语,走过来触上我胸膛,良久,方问:“疼么?”
我脸上笑意顿时淡了许多。
若是天生带来的疾病也就罢了,可这寒症是如何来的,他自己心里还不清楚么?如今倒是仗着我“失了忆”,跑过来装模作样,可实在是没什么意思。
他亲手送我的东西,我至今仍还记得当年他斩钉截铁的模样。如今又来这副心疼至极的表情?
当人是傻子么?
我觉得有意思,便牵了他的手,放在唇边舔吮了两下,道:“师尊想听徒儿说真话还是假话?”
“真话。”
“如万蚁噬骨,剖心裂肺。”我微笑道,“每每发作,恨不能寻个清净之地自戮而死,只当未曾在这世上走这一遭。”
那手顿时收紧了。
许久后,才听到他仍旧无甚起伏的清冷声线:“那,假话呢?”
我盯着他,一字一顿道:“有师尊在,我什么都不怕。”
他的瞳孔紧缩,如遭雷亟般,身体微微颤抖了起来。
看得让我有点儿想笑。
残雪此剑,由太华立派祖师取昆仑之巅产的千年玄冰,耗费百年方得。神剑不出鞘便罢,一旦出鞘,则定然要见了血才会罢休。剑中又封有玄冰自昆仑山脉中萃取的千年寒魄,一旦为残雪所伤,少则五年,多则十载,必定因寒症所苦而亡。
除却修为高深者,无一人能幸免逃脱。
当年我离开太华之时,将残雪留给了叶寒。五年后,他则用残雪取走了我近乎大半的性命。
若非有人舍身相护,想必那时便已殒命北地,也不会再有之后的许多纠葛了。
我收回思绪,却见叶寒神色恍惚,盯着我,像是在出神。
“阿寒?”我轻轻唤他的名字。
他回过神来:“现在可还痛?”
“可疼了。”我笑yinyin道,“疼的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