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软筝从梦里醒过来,已经回到了唐家,他掀开被子下了床,简单洗漱完毕,便去了卧房偏室的小书桌上抄书,抄完一篇舅舅谢埙大学时期做的论文,又写了一页自己的姓名,写完起身将纸张整理好,抬头便看见了唐清晏。
唐清晏进了屋,解了外套放在衣架上,走过来拥住谢软筝,柔声问:“好点了吗?”谢软筝摇摇头,仰着脑袋看着他,依旧是天真又烂漫的样子,娇声问:“爸爸,你爱我吗?”
唐清晏点点头。
谢软筝踮起脚尖亲了亲唐清晏的嘴角,声音娇糯,“你会永远爱我吗?”
唐清晏顿了顿,这使得谢软筝大怒,一把推开唐清晏,双手抓着桌沿,气到全身发抖,“你骗我,你根本就不爱我,爱一个人根本不是你这个样子的。”
他的眼泪一滴滴掉下来,一字一句问:“你也认识那个贱人对不对?你明明知道的,”谢软筝捂住自己碎掉的心脏,“你明明知道的,我除了你们什么也没有了,而他抢走了我的父亲、姐姐,现在又要把你们也抢过去。”
“我的全部,都被他抢走了。”谢软筝柔声说,慢慢瘫坐在地上,轻轻地哭泣。
唐清晏蹲下身来抱住他,亲吻谢软筝,想让他平静下来,说着安慰的话。
可谢软筝完全听不见,他从地上爬起来,走向床边的保险柜,跪在地上,输入密码,从里面取出一个三四寸的黑檀木箱子,他用尽全身力气紧紧地抱住这个只属于他的箱子,无声无息地趴在上面哭泣。
唐清晏跪在谢软筝身后,轻轻拍抚他的后背,拿出手帕擦掉谢软筝脸上的泪水,可是怎么也擦不干净。
谢软筝就是一个哭气包,他一直都是这样的,一有什么不如意的地方便这样小声的哭泣,整个人蜷缩在一个小角落里,要是没人理他,似乎便会哭死过去。也很容易哄,只需要有人走过去,轻声细语地哄两句,小哭气包便会一下子破涕为笑。
他只是想让别人多关心他一点,多爱他一点。
可这次怎么也哄不好,因为小哭气包再也不需要别人的爱了。
谢软筝侧脸贴在冰冷的箱子上,轻声细语地对唐清晏说:“最近我总是梦见舅舅,你还记得我舅舅吗?”谢软筝伸出手来放在头顶很远的地方,“他比我高很多,黑黑的,眼睛亮晶晶的,笑起来这里有一个酒窝”,谢软筝指了指自己的左脸,随后盛满泪水的眸子轻轻望向唐清晏,像是一弯拥抱着点点星光的明月,多情又温柔,“你还记得他吗?”
“我一直都记得他,他教我骑马,带我走遍了西北,我怕黑,野外的夜晚没有灯,舅舅就捉了萤火虫来送给我,他对我那么好,再也没有一个人能比得上。”
“可世上对我最好的人,却被你害死了,那么多年,你有没有愧疚过?”
唐清晏震惊极了,唤他:“棠棠,是谁跟你说的?你听我说”
谢软筝捂住耳朵,大声尖叫,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脸颊掉下来,“不准你这样叫我。”
我的舅舅,他就是被你害死的,他为了救你受了伤,但你却把他丢在了雪山里,他的尸骨至今还没能找回来,他在寒冷的异国他乡,至今魂魄也不得安宁。
谢软筝无数次在梦里见到舅舅,舅舅捉了萤火虫做了一盏小灯送给他,他的模样依旧是那么的好看,轻声对他说:“棠棠,舅舅捉了好多的萤火虫要送给你,天上也有数不清的星星,夜就算很黑,你还是看不清寻我的路吗?”
舅舅就说,那我再多捉些萤火虫吧,要是有一天星光也璀璨,说不定我就能早些见到你了。
那朵漂亮的小海棠花伤心极了,因为哭得太厉害了,一下子喘不过气,压着胸口拼命呼吸,待把喉咙里的血腥咽了下去,也不敢再哭得很厉害了,只是轻声抽泣,“我要离开这里了,去别的地方。”
小海棠花心里想,我想要去看看外公,我想去找找舅舅,我不想再在梦里见到他们了,这实在是太痛苦了,每次醒过来我都快被痛死过去了。
而这个世上,原本没有谁会比舅舅对我更好了,因为我总是害怕,舅舅便捉了萤火虫来送给我,萤火虫会消失,又编织了一个缀满了星光的永恒幻境送给我。我总是忘不了,因为再也没有人比他对我更好了。
我一定要把舅舅接回家。
谢软筝抱着他的小木箱站起来,擦干了眼泪走出去,门口站着姜瀛,他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依旧是个地狱中爬出来的魔鬼样子,唐翾牵着小孩从楼下走上来,胡婴过来抱住谢软筝,亲了亲他的额头,“我陪你一起走。”
谢软筝摇头,有些伤心,“不行的,你不爱我了,我要去找别的爱我的人去了。”
胡婴便说不出话来了,好像很伤心的样子,就这样看着谢软筝,谢软筝狠狠地推开他,转过身看着姜瀛,像个小孩子一样发脾气,“这下好了,你可以去找别人给你生孩子,以后再也没有人跟你吵架了,你开心了吧?”姜瀛一言未发,也未曾看向这朵娇滴滴的小海棠花。
谢软筝偏抱紧了他的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