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是欲望的遮羞布,也是罪犯的保护伞。
城迎来Yin雨,雨声很大,也很脆,如珠落玉盘,敲在窗户上,溅起皇冠状的水花。教室里开着空调,温度调至20°,在教室坐久了,手指头都是暖的。
老师在讲台上唾沫横飞,慷慨激昂地朗诵毛泽东的《沁园春·长沙》,读至“怅寥廓,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时,因过于激动,嘴腔里飞出一口唾ye,正好落在温言的课本上。
温言抿嘴无言,从课桌里抽出一张纸,默默把课本上的唾ye擦了。沾有唾ye的纸团被捏在手里,同桌瞧见了,嫌恶地直撇嘴,“把垃圾扔远点儿。”
微不可见地点点头,温言很小声地说:“我知道的。”
同桌听到回答,架起二郎腿流里流气地晃,他转着手中的笔把注意力回归到课本上。
一句“曾记否,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被语文老师抑扬顿挫地读出来,尾音落下,伴着下课铃响。
教室里发出欢呼声,老师收了课本,深知再讲下去也是做无用功,说了一声“下课”,桌凳分离,教室里哗啦啦响作一片。
温言动作慢,书包还没塞进一套试卷,同桌就把书包甩上了肩膀,“让让。”
比之以往,语气已经算是客气,温言赶紧往旁边退开一条可供一人出去的过道。
同桌身高187,又是体育生,上身肌rou发达,他不穿校服,一身腱子rou装在耍酷的皮衣里,显得强壮又大力。温言小时候生过一场大病,比同龄人晚一年入学,小时候生过的那场大病拖住他发育的后腿,他17岁,才175,远不如比他小上一岁的同桌。
温言贴着桌缝,身体紧绷着僵站在那里,同桌挎着书包经过的时候,他甚至连呼吸都放缓。眼睛杵在地上,睫毛垂下来,遮住一对因不安而飞速转动的眼珠。
属于同桌的黑色球鞋停在了眼前,温言更紧张了,拇指掐进手心里,不敢再有多余的动作。
同桌没做什么出格的动作,他只是低下头凑到温言耳边说了一句话。
灼热的呼吸喷在耳畔,伴着一点气音,流进耳道里,温言倏地屏住了呼吸。
“晚上回家,注意安全啊,同桌。”最后两个词咬的很重,如落定的尘埃,打在温言心尖上。
温言猛地抬头,大而亮的眼睛撞进同桌眼里,受宠若惊而又惶恐不安地点着头,“知,知道了。”
同桌像逗小孩一样摸了摸他的头发,看着他诚惶诚恐的反应,更觉有趣。这样的温言跟他家那条狗的反应如出一辙,稍微对他好一点,便摇起尾巴同自己示好。
有时候,人和狗并没有什么区别。
收拾好书包,班上已没几个人。三三两两,都是结伴回家。
温言家住得不算近,要先乘坐101路公车到广场路,然后步行5分钟到地铁站,最后坐二号线回家。
他家三口人,爸爸妈妈皆是高级知识分子,爸爸在机关工作,妈妈是中学教师。两人事业上的成功并没有在家庭中得以体现,二人强势性格下的产物————温言,是个常年遭受校园暴力的孩子。可是但凡见过温言的人,都很难想象他这样一个人也会遭受校园暴力。
他生得俊秀,模样多半随了他爸爸,唯有一双眼睛,承自他妈妈那双温柔的似能掐出水的杏眼。他的成绩中规中矩,也从不惹是生非。但就是这样一个人,因为孤僻的性格,在高一开学的第二个星期,就被班上同学默契地孤立起来。
他们统一战线,在班上画出一个大圈,他们站在圈子里,留温言一人在圈外。
“每天缩着肩膀,唯唯诺诺的,看着就让人来气。”
“比女人还女人,说话跟蚊子叫一样。”
“看他那副窝囊劲儿,倒人胃口。”
“没个男人样儿。”
温言被校园暴力的原因简直匪夷所思。上面这些话,经常灌进温言耳朵里,让他也不得不自我否定:自己是不是真的不像一个正常的男生?他尝试做出改变,可难过的是,没人教他男孩子该是什么样,他妈妈只会告诉他,活成自己的样子就好啦。面对经受的这些暴力,他也告诉过温父,高级知识分子温起超抖落报纸,不在意地说:“男孩子,打打闹闹很正常的,你呀,就是太胆小了,是该跟他们多玩玩,这样才更像一个男子汉嘛!”
从那以后,温言再没在家中提过这个话题。
他绝望又无助,觉得自己被这个世界抛弃了。他想不通,他只是按照自己的想法活成了自己的样子,怎么就被人贴上“没个男人样”的有色标签。他站在圈外,孤立无援,不知道怎么办。
雨下得更大了,瓢泼一样,冲刷着校外的马路。轻轻关上教室的门,恰逢一道惊雷劈过,雷光投射到教室黑板上,黑板上还没擦净的板书现了行,如一张惊悚的鬼脸。
温言背着书包,不情不愿地从里面拿出一把印有碎花的晴雨伞。这把伞是他妈妈买给他的,他尝试过拒绝,认为碎花是属于女孩子的东西。但他妈妈只用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