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骗你的。”
“这是朱墨。”
郑允浩这次却没有掉眼泪,他说:“卿卿,不是说好了,不许再调皮拿这骗我……”
金在中仍笑着,伸手触摸他的俊脸:“这是最后一次,以后不会了,再不会骗你了……凤琰,你凑过来,我要摸一摸你的脸。”
郑允浩便凑过去,让他抚摸。
金在中用尽全身力气似的,努力地抬着手,将他的脸颊一寸一寸地摸遍:“我的凤琰,仍是这样俊俏……我记得了,便不会忘了。”
他的手落下去,他的美目也累得睁不开,他的整个身子都无力地靠在他的怀里:“凤琰,我好累,你把我抱得紧一些,好不好?”
“好,你别睡,我再接着给你讲……”
“凤琰,你还欠我三个承诺,你说,每年上元节,你都要陪我去看灯,你说,等到明年,你要嫁给我,你还说等我好了,便日日陪我练剑……”
“我不会忘的,你快好起来,我便一个一个兑现……”
金在中累极了,连说话的力气也不再有,幸而郑允浩紧紧抱着他,因此听到他低低的说:
“我会好的,你让我先睡一会儿,明日一早,你记得叫我起来……”
说着说着,便再没有了任何气息。
郑允浩眼眶一酸,两行清泪滚滚而落。
天已经暗了,房里却没有掌灯。
元硕从采药的山中匆匆赶来,却看见郑允浩抱着金在中,静静地坐在黑暗中,金在中的衣衫上,虽在黑暗中,犹能看见大片大片的殷红。
金在中的身体都已经凉了。
“允浩,在中……他,他已经去了。”元硕哽咽得说不下去。
郑允浩却抱着他不肯放:“不,不是的,卿卿只是睡着了,他说他累了,他想睡一会儿,他还等着上元节,我陪他看灯,等着病好了,我陪他练剑……”
元硕听了,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音来。
梁成枫站在屏风边,缓缓别过了头去。
郑允浩抱着金在中,慢慢站起来,不知想要去哪里,可是他保持同一个姿势久了,连腿也麻木了,一抬腿,就猛地跌倒在了地上。
金在中也被摔出去,重重地落到地上。
他连忙想去抱他,却被元硕抓住了手,他说:
“允浩,人死不能复生,你不要再折腾他了。”
郑允浩却安静地说:“你让我再看看他。”
说着,想起来什么,又说:“卿卿他喜欢这件衣服,挑了这件衣服当寿衣,可现在,却被血弄污了,劳烦你,吩咐下去再做一件。”
元硕泪眼朦胧地点点头,转身拉着梁成枫,逃也似的出去了。
郑允浩缓缓将一脸安静的金在中抱起来,将他抱至床里,轻轻替他拭去嘴角的血迹,又替他整理了有些凌乱的乌发,这才停下来,静静看他。
金在中那么美,即使瘦削不堪,久病憔悴,也依旧美得动人心魄。
“卿卿,你我有个一年之约,我想你一定记得。”
他的手指握住他冰凉的手指,轻轻摩挲:“等我先替你报了仇,为你守了一年孝,我就来陪你。”
“我说过,无论如何,你都有我,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
“碧落黄泉,都不叫你孤身一人。”
他说着,缓缓俯身下去,吻了吻那冰冷如雪的红唇。
夜色愈来愈暗,愈来愈深沉,最后终于迎来了光明。
凤王妃金在中的死讯,就如同晨间的清风一般,吹遍了京城的每一个角落。
第二百二十七章 无处话凄凉(一)
接下来就是金在中的身后事了。
这本应由礼部Cao持,可郑允浩并没有叫礼部的人插手,他亲自给金在中净身,替他换上了他自己挑选好寿衣,然后,他又亲自去挑了寿材。
他亲自去了宫里专门提供寿材的地方,一口棺材、一口棺材的看过去,终于相中了一口金丝楠木的。他伸手将棺里摸了个遍,还仔细看了每一个角落,几乎恨不得自己躺进去试一试。
陪伴他进来的宫人恭敬道:“王爷,这些寿材都是按照宫里的规矩做的,不敢有一丝的纰漏,您就放心吧!”
郑允浩望了他一眼,低哑着声音道:“我怎敢大意,以后,他便要长眠于此了……”
宫人诧异地望了望他,随即想起传闻中凤王夫妇恩爱甚笃,便默默地垂下了头。
很快,棺木运进了凤王府,灵堂便在大厅中设了起来。
礼部择了日子,说五月初九出殡最好,大吉。
郑允浩听毕,竟呵呵一笑,他说,人都死了,还要大吉做什么?
不过也好,多停几日,让我再看看他。
来吊唁的人很多,有真情的,亦有假意的,不过那些都不重要,郑允浩也不欲理睬他们。他只静静地坐在棺材边上,一言不发地看着里面躺着的金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