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零九章 庭院深深(三)
襄王府。
书房中,郑允清穿着月牙色常服坐在上首,以金冠绾发,俊美朗润的面容带着淡淡的不悦,眉尖微蹙,似乎是听到了不悦耳之言。
下首的谋士以雁阵落座,正在进言,其中一着褐色长衫儒服的中年男子道:
“殿下,凤王此次回京,必定要追究朝中官员之事,殿下与其与他解释,不如撕破了脸,趁机铲除了他罢!”
另一青衫的年轻男子看他一眼,随即转向郑允清,开口道:“草民倒以为,不如与凤王虚以委蛇,先解释着,趁他元气大伤,暗中再筹谋拉他下马便是了。”
郑允清的眉尖蹙得更紧。
那青衫男子又道:“如此等凤王反应过来,便是神仙本事也来不及了……如若真要硬碰硬,哪怕梁家的六万兵马都给他,殿下也还有慕家的六万,咱们未必会吃亏。”
郑允清一言不发地望着红木几案,仿佛从未见过这几案似的,看得移不开眼睛。
书房内一阵静寂。
一直坐在角落里不发一言的年轻男子突然开口道:“殿下,我不赞同他们的想法。”
郑允清这才移开视线抬起头来,目光朝那年轻男子望去,只见那男子穿着碧色锦衣,眉目清秀,细长的双眸目光炯炯,带着不一般的自信。他忍不住问他道:
“慈镜,你的意思是?”
傅慈镜闻言笑了笑,看了看方才说话的两人,唇畔带着讥诮:“凤王不是傻子,他自然能分辨到底是谁在从中作梗。如今状况,显然是有人在挑拨离间——那人打压凤王一派的官员,却装作好像是襄王殿下您在动手一般……古语有云‘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襄王殿下若是真真对凤王动起手来,这才是中了那‘渔翁’的计呢!”
郑允清点了点头,问道:“那依你看,又待如何?”
傅慈镜笑道:“襄王殿下兄弟情深,想必早已有了对策,慈镜又安敢妄自揣测。”
他话音刚落,方才那青衫男子微怒道:“傅慈镜,你这是在置襄王殿下于悬崖之边、刀尖之上!若凤王不明就里要反扑,襄王殿下便是那公子扶苏、太子李建成了!”
“孙先生,你不必再说了。”郑允清缓缓站起身来,眸中含着坚定,“我不会是扶苏,允浩也不是胡亥……我并不想做皇帝,如若允浩要做,拿去便是了。只是这兄弟之情,却是万万不能舍弃的。”
“殿下!”那孙先生忙起身,急道,“您不是扶苏,凤王却未必不是胡亥,您想想,万一凤王得了皇位,而您又是贤明兄长,他未必不会起疑心啊!与其等他加害,不如先下手为强啊!”
郑允清却是主意已定,半句也听不进去了,便对他摆了摆手,道:“我主意已定,不必再说。”
那孙先生还想再说,却听外头有人叩门道:“殿下,宫中来了人,传殿下去宫中觐见!”
“我知道了,你去准备轿撵,我更衣后便去。”郑允清说着,对众谋士道,“诸位且去吧。”
众谋士只好告退出去了。
半刻钟后,傅慈镜神色谨慎地进了东院。
“来了?”慕青阙正轻轻摇着摇篮,面前的摇篮里,一婴孩正睡得香甜。他头也不抬,只轻声道,“王爷去宫中了吧,结果如何?”
傅慈镜细长的眉目微微一弯,恭声道:“如王妃所料,襄王确实不曾想与凤王争皇位,打算去与他解释先前朝中所发生之事。”
慕青阙缓缓抬起头来,目光落在傅慈镜的脸上,道:“那你怎么说?”
“我只好顺着他的意思说,若如文正海、孙思学此一类说话,襄王恐怕会对我生嫌隙之心。”傅慈镜说着,细长的眉眼间流露出几分得意来,“但王妃若想叫襄王与凤王兄弟不合,其实很简单……”
“怎么说?”
“只需襄王前脚刚与凤王解释,后脚便让凤王知道襄王又做了不利于他之事,凤王便会对他更加恼怒,以为他明面上哄骗自己,暗地里却是在谋害自己,这比直接撕破脸效果要好得多。”傅慈镜说着,微微笑起来,“更何况,顾罗衣这个暗桩咱们还未利用过,若是叫凤王知晓害金在中的人其实是襄王的人,恐怕都不用咱们动手,凤王自己便会对襄王起了杀心。”
慕青阙闻言,冷笑了一声,道:“也是,郑允浩爱妻成狂,金在中若死了,旁的人还未动手呢,他自己恐怕就先疯狂了。”
“正是如此。”傅慈镜微微一笑。
慕青阙不知想到什么,不屑道:“郑允浩一个野种,也配与允清争皇位,真是可笑之极!”
“王妃……”傅慈镜似乎想要劝他慎言,却被他的一个手势打断了:
“我知晓此事没有证据不可妄言,但你要知道,此事绝非空xue来风——我父亲曾说,陛下早年也曾怀疑过,但后来却是不了了之,此中玄机,恐怕只有当年的经历过那件事的死人知晓了。我们若是能暗中查到此中曲折,掌握郑允浩非陛下亲生子的证据,便是不战而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