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王允程和众人又是一阵有来有回的恭维。
“……”项冕看得发笑,转头对赵凉越道,“要不是我见过王岘那老头,我都信了他的鬼话。”
赵凉越看了下旁边对王允程行径装聋作哑的礼部官员,皱起眉头,道:“这王家如此明显地拉结党羽,竟是无人敢置喙。”
“自王韩掌权,哪次不是如此?你看看这座上的人,个个玲珑心窍,还不是乖乖就范,谁会和未来的仕途过不去呢?”
“但我好像就是这般的傻子。”
项冕却是摇摇头,笑道:“我可听说了,你被带进金銮卫所一趟,汤康那老头恨不得掀了邢朔府邸的屋顶,可见那老头对你喜欢得很,他虽不是朝堂中人,但声望颇高,韩丞相办事都得问他几句意见,有他罩着你,还用费力找别的什么路子吗?”
赵凉越没说话,脑海中不禁浮现了那双桃花眼,噙笑看着他,猜不透看不明,却总让人忘不掉。
等到皇帝御赐新的美酒到贤德台,众人酒过三巡,已经喝得微醺。
赵凉越拍拍项冕的肩膀,笑着问道:“项兄还想重见当时绯霞楼辩论之情形吗?”
项冕自是欣然点头。
于是,只见御赐美酒刚被放下,赵凉越端着空酒杯起身,率先过去斟了一杯,对天一举,道:“承恩皇天,共此一醉,只是只喝酒未免过于无趣。”
王允程来之前被父兄告诫过,断不能再闹出类似绯霞楼当日的事,见赵凉越这般行径,心知他很可能是冲自己来的,思忖方许,笑对赵凉越道:“明明是曲水流觞,风雅蕴藉的事,怎么到了赵兄口中,成了只喝酒了?”
项冕啧了一声,也站了起来,道:“你们刚那一唱一和的用酸诗吹捧彼此,配叫风雅蕴藉?汤博士要是看到了,不得用戒尺打你们手板,就那种,小孩子上私塾用的尺,啪的一声,你就得回家哭爹喊娘那种。”
四下闻言,不禁有人发笑。
王允程面露愠色,显然不悦,但这次他是有备而来,很快又堆回笑脸,主动提议道:“圣上赐酒,那不如便以酒为题,击鼓传花,花到谁谁就作诗一首,供大家品玩,如何?”
“好,我第一个同意!”项冕转身问众人,“有没有不愿参加的?”
一个是刑部王尚书家二公子,一个是礼部项尚书家公子,众人谁敢说个不字?纷纷点头表示同意,还要夸赞这个提议如何如何好。
片刻后,鼓和花都准备好了,待要确定击鼓人,项冕主动请缨。
“探花郎,你做击鼓人不好吧?”
“怎么不好了,我一介武夫,和你们玩这个可没意思,不如自觉点做个击鼓人,难不成还是觉得我这做击鼓人也不堪担当了?”
众人闻言便不好说什么了,毕竟不少世家公子背后确实觉得项冕在野蛮之地长大,就是一介武夫,而且当初殿试上策问,他明明选词甚不风雅,用典出处也说错了,可偏偏后来就成了一甲的探花,其他世家公子们自然不满,只是碍于他爹没明说,暗中无不嘲讽,说他不堪任用。
到现今,他自己也这般说词,多半是听到什么风言风语——还是别往上凑!免得自己沾腥,就比如那韩家二公子,不就是眦睚必报,仗着自己爹是丞相为所欲为?
击鼓人便这么确定了,王允程想了想,叫仆从给项冕拿来布巾蒙眼。
击鼓传花开始,项冕认真贯彻了众世家子弟眼中的武夫形象,鼓声极为难听,没有半点观赏性,快慢起伏更是毫无规律,这些听惯雪枋院曲儿的公子哥们,无不皱眉,敢怒不敢言。
赵凉越心知项冕多半是故意的,也不戳穿,觉得看众人面上菜色也挺有趣。
很重的一声咚后,鼓声停止,花落到了王允程手中,王允程狐疑地看了项冕一眼,起身做了一首诗,旁人拍手叫好。
随后鼓声响起,花在众人间传来传去,有的人故意多拿一会儿,有人跟烫手山芋一样赶紧扔给下个人,但他们都没有机会拿到花,因为第二次落到了赵凉越手中。
王允程总觉得这个场面似曾相识,心道不好,然后赵凉越果真如法炮制,不重辞藻,不倚,偏要取他之不足立意,借之针砭时弊,更胜一筹,反倒显得他图有花架子。
“等等!”
赵凉越的诗刚做完,王允程腾地一下起身——他必须阻止,上次绯霞楼请来的多半是自己人,丢人一次无所谓,这次所有新科及第的进士可全在这里,这不是当众甩他脸?
他王允程乃是赫赫京都第一才子,又是城东王家嫡系二公子,何其尊荣,岂能一而再再而三地让一个落魄士族子弟占尽风头?
项冕笑了笑,道:“怎么啦,为什么要停?”
众人还未细细品味赵凉越的诗,但自然也察觉出什么了,看着两人对峙默默不作声。
其实才两轮,也无什么毛病可挑,王允程思来想去找不出借口,便又让人搬进屏风拦住项冕视线,再重新开始。
然后项冕嘴角呡了个笑,手击上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