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不会这样做,他不是那样的人,他只会一次又次的把委屈咽进肚子里,咬碎钢牙连着血腥一起囫囵吞回肚子里的人……是刚正强撑到宁愿背着两人的罪以死敬天下,也不会对自己出手的人啊。
艾叶越往这处想,就越怕得浑身冰冷。
“他往后山去了。”
第106章 月夕
身后一声冰冷到不带丝毫感情,艾叶赫然回头,就见宋远一身素白立在滚滚白绫之下,适才自己险些出手伤人时,他出鞘的剑都还没完全收得回去。
“明日八月十五,是师父出关之日,他多半是提前去那谢罪了吧。师父他老人家虽是闭关,但这等事断然早就传了信进去知晓了,无论如何罪孽深重,都不知道他是怎么还有脸面肯去拜师父!”
见艾叶怔然看他,宋远狠哼一声,撇开眼推了剑回鞘。
“别错觉好意,我是怕你在这儿发疯再伤了人!”
待宋远憋着气再挑眼看时,这腿脚迅速的妖早就没了踪影。
剩他在原地默然皱眉看向顾望舒院内比院墙高出好一截的桂树,不忿而言。
“这就是您舍命也要成全的人?您真的觉得……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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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山总是那般风景眷丽,灵韵萦绕。夕阳西下的烫金宏美,将灵气染成金黄光晕,恍惚间总会觉得与自己生长的那片土地有些许神似。
可艾叶对后山却没有丝毫向往喜爱之意。
无论是最开始的生死梦魇,再到销魂鞭刑责,他只觉得这片土地带给他的只有痛苦与厄运。
他一刻不停奔向夕阳与地面交界之处,红日似轮漫入无垠长线,好像他这样一直跑下去,便会在不久之后终达世间尽头。可这世间无穷无尽啊,人间喜悲,也如同这轮红日,往复成轮。
他终是在山腰处恍然开劈出的一处旷地,见一座Jing雕细琢的红瓦廊房,木门闭紧,屋外冰冷坚硬的石地上,笔直挺拔跪着他想见的那个人。
艾叶本想直接走过去,却不想再接近几步,似乎听见他在低语些什么,蓦地停了脚步,站在不远处的树后细听起来。
他听着顾望舒语气中带着颤,又像是含着悔恨,一字一句说是传话,更像述罪。
“师父……所以说,我之前活得到底有多失败啊。到底闭塞心门到什么程度,才能目中藏恨,看每个人都是敌意于我,憎恨于我,盼我死了,盼我不存在了才好!我真的不知恨之入骨的厌了二十六年的师哥会舍命救我,也更不知道……不知道怕到对我退避三舍的清池会替我抵住满世的杀意选择助我……师父,清池今日和我说,就算我真是个十恶不赦的妖人,他也……也要救我……”
顾望舒说着,山风在头顶吹着,紧闭的木门内也没啥丝毫声音应着。
“师父,您在听吗……您一定都知道了,是弟子的错,都是我的错……是我辜负众人,是我目光狭隘……可我也真尽力了,我真的没想到会那样……师父,我真的……好累啊……这世道,让我,太累了……世间既容不下我,又为何,要舍身救我啊……活是大罪,死成辜负,留下成清虚观的污名,走是这天下的哽刺,我……”
艾叶见顾望舒双手捏拳垂在身侧,哽咽许久,再是没说出话来。
山际边缘红轮落下,带走夕阳最后一抹余光。换做十四月圆明月朗空,虽是明了,可月宫清冷,带给人的除却山风侵骨,只有更显冷寂的银光。石板地到了夜里注定返chao,顾望舒在师父出关之前决意是没有起身的念头,膝下又没有垫着东西,就这么一动不动的跪着。
艾叶看得眼红,却又没法出手去做阻拦,直到山风吹得越来越恣意肆掠,看他一身华服携夹厚风,银发碎下来在风中于衣袍同舞。生性畏寒的人跪得再直,都不由得微微缩了身子以手撑着。骨子里的倔强让顾望舒不肯原谅自己,但艾叶深知他装得再是坚强,躯壳内一具魂灵就越是只有他才看得见的千疮百孔。
于是伸手在背上一摇,幻出件薄绒兽毛披风来。
顾望舒在这寒风下尽量控制自己不要发抖,咬得下唇发紫也无济于事。直到忽闻背后有轻弱到难以察觉到脚步声,赫然一惊,来不及回头便觉得有个暖和的披风落在身上。兽绒伸出纤细围住他惨白冰凉着裸露的脖颈,还带着艾叶身上的热气像是股暖流融进心里。
“还没入冬,总没那么多皮毛借你取暖。”艾叶无心说着无关紧要的话,与他一并跪在一起。
顾望舒错愕扭头一视,看艾叶冷峻严肃的跪在身边望向木门,不懂他跪的是什么,问道:“你来做什么?这儿与你无关的!”
“我来陪你啊。”艾叶偏头落寞一笑,“我醒了发现你不在家,以为你又不要我了,差点吓死。所以才找过来缠死你,绝对不再让你一个人跑了!”
顾望舒有些嗔意道:“可这是我的事儿,你跟我一道受什么罪!”
“你看你,到底是多不懂他人心意啊,说的话真叫人伤心。”艾叶怨声道,“什么你的事儿我的事儿,界线划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