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住气,手向下滑,贴在萧廷深的背部。虽说现在是早春,但书房里并不冷,萧廷深穿得也很薄,顾忱手一贴上去,就感觉到了萧廷深背部绷紧的肌rou。
顾忱顿了一下。
萧廷深的背部绷得紧紧的,就好像他也在紧张。顾忱不由得暗自奇怪,整个书房里都是萧廷深的亲信,唯二两个外臣是起居令和自己,但这位起居令可是个没嘴的葫芦,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安静得跟不存在一样,萧廷深绝不会是因为他感到紧张。
他在紧张什么?
顾忱一边往下按,一边敏锐地察觉到手掌下的肌rou绷得更紧了。他不由自主抬起头瞥了萧廷深一眼,那张侧脸线条凛冽,唇角抿得紧紧的,捏着奏折的手格外用力,把纸张都捏皱了。
看了这么久折子,他一页都没翻。
顾忱正胡乱揉按着,就听萧廷深忽地低声说道:“用点力。”
顾忱:“……”
萧廷深嗓音有些奇怪,不似平时那般冷,反而带上了几分沙哑。顾忱又向下滑了一点,几乎滑到腰线的位置,手刚按上去,就被萧廷深一把握住。
顾忱吓了一跳,不由自主抬眼,视线正与萧廷深的眼神撞在一处。年轻的皇帝眸色深黑,眼底翻涌着某种强烈的、风暴般的情绪。这种情绪充满了侵略性和占有欲,仿佛是一头饿了很久的狼,下一刻就会扑上去。
然而随即,萧廷深就松开了他。
“太用力了。”他说。
顾忱:“……”
一会儿用力一会儿轻点,你究竟想怎么样!?
萧廷深却不管他怎么想,视线向腿上一瞄,面无表情地说道:“朕腿也疼。”
顾忱:“……”
他把手往前一挪,放在了萧廷深的腿上。这次不是错觉,萧廷深腿部的肌rou很明显地一紧,令顾忱莫名想起燕北平原上冬季出没的野狼,充满了十足的野性和爆发力,但萧廷深只是坐在那儿,并没有动。
他整个人都像一张拉满的弓,在顾忱手下绷得紧紧的,没有一丝一毫的放松。顾忱莫名便想起,两人少年时有一次出去喝酒,很晚才回来,萧廷深不得已暂时宿在顾府,去过一次顾忱的房间。
那时他也是这样的紧张。
顾忱本不喜欢舞刀弄枪,他受母亲的影响更大,自幼较为擅长琴棋书画,那时顾忱房间的墙上便悬着一张琴。萧廷深看见了,问他:“你还会抚琴?”
“是。”顾忱笑道,“母亲教给我的,不过我弹得不好。”
萧廷深抿紧唇,半晌才说道:“我想听。”
顾忱便取了琴,想起前几日无意中翻到一张《摽有梅》的琴谱,当下随手抚了一曲。一曲终了,对面的萧廷深有些出神,低声重复了一遍《摽有梅》的词句——
“‘求我庶士,迨其吉兮’……‘求我庶士,迨其今兮’……”[1]他突兀地停住,随即抬起头,“怎么想起弹这首曲子?”
当时萧廷深的身体就如同现在,似一张拉满的弓,绷得紧紧的。就算他的表情很平静,若无其事的模样,但他看上去就是很紧张。
顾忱想了想:“前几日翻看琴谱,看到过,现在就顺手弹了。”
萧廷深:“……”
他没再说什么。
当时和现在,萧廷深到底都在紧张些什么?
顾忱一面走神,一面向上揉去,随即手上猛地一热,是萧廷深又一次抓住了他的手。
二人四目相对。
这一次萧廷深没有松开他,反而将他的手握在掌心里,力道不大,但却不容抗拒。他的眼睛很黑,专注看着一个人的时候异常深沉,风雨般的情绪和欲|念酝酿在眸中,被压抑成了沉沉的墨色。
他起反应了。
顾忱忽然意识到了这一点。他稍稍动了动手,萧廷深却抓得更紧了,那双纯黑的眸子居高临下看着他,宛如盯住猎物的鹰隼。
顾忱的呼吸急促起来。
幸好萧廷深的书案足够宽也足够长,由于角度的缘故,他几乎整个人都被挡在书案之后,从其余人的方向只能看见萧廷深正低头看着他,却看不到顾忱的表情和两个人的动作。萧廷深似乎笃定在这样的情况下顾忱不敢挣扎也不能有什么大的动作,于是肆无忌惮抓着他的手,手掌与手掌紧密相贴,十指交缠,亲密无间。
一些断断续续、模模糊糊的片段刹那间闪过顾忱的脑海——他半睁着眼,朦朦胧胧地看着头顶上绣金盘龙的纱帐,衣衫半敞,长发散乱,而萧廷深的头伏在他耳侧,灼热的呼吸烫过耳廓,他的手牢牢扣压着他的手,十指缠握在一起。
萧廷深低沉的嗓音震颤着他耳边的空气,他在低唤他的字,夹杂着酒气,缱绻至极。
“云停……”
顾忱闭了闭眼。
这是昨夜的记忆。
热气一点一点袭上面颊,顾忱心情复杂地抿紧了唇。这些一闪而过的记忆依然让他感到荒诞和不真实,当然还有羞耻和窘迫。他侧头避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