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忱在心底叹了口气。萧廷深是什么人?前世他能屠戮手足,幽禁太后,他决定的事情鲜少会动摇,更何况只是一个异母的、没什么情分的妹妹。纯安长公主这样哭,大约也只会让他生气罢了。
这样想着,顾忱不由得瞥了萧廷深一眼。年轻的皇帝坐在书案后,脸埋在灯烛投下的Yin影之中,看不清楚神色。只从他不断用手指摩挲奏折的动作来看,显而易见有些不耐烦。
“魏德全。”
这一声已经压抑了怒气,萧廷深手上的动作顿住,把奏折扔在一边。折子落在书案上的声音并不大,却在书房内听得格外清楚,连同哭着的纯安长公主也吓得一缩,哭声便低了许多。
朱服大太监应声而入。
大约是因为顾忱在场,萧廷深没有立即发作,只是冷冷道:“你是怎么当的差?没看见长公主擅闯朕的书房,还不带走?”
魏德全躬身应了,赔着笑去扶地上的纯安:“长公主殿下,陛下正在议事,不能打扰。奴婢送殿下回宫——”
纯安被魏德全半强迫地扶了起来。她显然有些慌乱,也并不想离开,于是奋力挣开魏德全的手,向萧廷深哭道:“皇兄!从前你在宫里过得不好,大哥二哥他们总是欺负你,可是我从来没有对你做过什么呀!有一次大哥他们要打你,还是我拦了一把,我求求你,我不想嫁——”
一旁的顾忱闻言怔了怔,下意识看向萧廷深。萧廷深从未和他提起过有关他过去的只字片语,虽然模糊听过一些传言——他母妃出身低微,他不受宠,在宫里过得并不好,但从未像今天这样,有人当面说得这样直白。
许是察觉到顾忱的目光,萧廷深微微一动,站了起来。烛火驱开Yin影,照亮了他棱角分明的脸庞。
他的长相很是俊美,只不过有两道极长极锋利的剑眉,兼之眸色是深沉冷厉的纯黑,此刻蕴满山雨欲来的平静,显得异常骇人。
在这样可怖目光的注视之下,纯安长公主的声音越来越低,直至最后一声都没有了。她怯生生地瑟缩着,眼中满是畏惧,十指不自然地蜷起,似乎是想抓个什么东西把自己挡起来。
“传旨。”
这一声很平静,纯安长公主却惊得一抖,几乎就要叫出声来。只听萧廷深续道:“纯安长公主有恙,着太医为她诊治。”他顿了顿,剑眉微微向下一撇,垂目冷然续道:“她病着的时候,不许任何人探望,也不准她出宫一步。治不好,就不用再来见朕了。”
魏德全如何不明白其中的意思,惊道:“陛下!”
顾忱也十分惊讶——萧廷深的意思便是要变相禁足纯安,逼着她不嫁也得嫁。若是到了时候还不听话,只怕就要让太医给她开些“药方”,迫她就范了。
大约未曾想到这位皇兄会这样对自己,纯安完全懵了,整个人都僵成了一块木头,呆呆坐在地上,呆呆望着萧廷深。她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什么,却半点声音都没能发出。
萧廷深连眼神都没给魏德全一个,只暴喝一声:“还不快去!”
“是……是!”
魏德全慌忙应下,正要转身出去,忽地一个轻柔的声音说道:“魏公公,等等。”
他正等着这一声呢,立马住了脚,微微躬着身子转向顾忱,口中称呼“顾大人”,眼睛却小心地觑向萧廷深。
顾忱见他这样,心底不由自主又叹了口气。虽说他不该插手萧廷深的家事,但毕竟不忍看纯安长公主就这样被软禁,于是向萧廷深行了一礼说:“陛下,长公主殿下毕竟年幼,还请陛下恩准臣和长公主殿下说几句话,再行决断。”
这简直是在盛怒的老虎头上捋虎须,魏德全听着这话心简直提到了嗓子眼。好在萧廷深只是略略沉默了一瞬,没有迁怒顾忱:“准。”
这便是同意了,魏德全瞬间松了口气,对顾忱简直敬佩到了极点。顾忱又施一礼:“谢陛下。”随后走到了泪眼朦胧的纯安长公主面前。
大约也知道是顾忱从暴怒的萧廷深手里暂时保住了自己,纯安一声不吭,看着顾忱在自己面前蹲了下来,递过来一块帕子。
这不是女子的帕子,样式简单,只用浅蓝色的绣线在帕角绣着一个小小的忱字。想起适才魏德全称呼他为“顾大人”,纯安低下头,心想这人大约姓顾,名字里带一个忱。
“臣家中也有一个幼妹,和长公主殿下一般年纪。”
纯安没料到他第一句说的竟与和亲毫无关联,一时间有些惊讶。她迟疑着接过帕子,胡乱抹了一把眼泪:“你……你想说什么?”
顾忱微微笑了笑:“恕臣失礼,只不过觉得长公主殿下有些像她。”
纯安忍不住抬眼看他。顾忱生得俊美,和萧廷深近乎Yin鸷慑人的俊美不同,顾忱的五官因为像母亲的缘故,眉梢眼角总是带着暖风一样的温柔。他的眉也很长,却没有萧廷深的锋利,尤其浅笑起来的时候,弯起的弧度更加显得和煦。
没由来的,纯安便觉得他不会害她。
顾忱静了静,续道:“公主的生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