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模模糊糊中,竟从旷寥天地间得到了些感悟。
是警告。
可这冥冥的,几乎是一闪而逝的念头转瞬便在严绥落在自己眼角的吻中迅速消弭,那点热度瞬间便将残余的理智烧得一干二净,江绪几乎是难以克制地颤抖了下,终于从咬得很紧的牙关间泄出一声破碎的呜咽。
“嘘……嘘,”严绥搂着他低声哄道,“莫要哭了,嗯?师兄真的受不住了。”
怎么能在这里哭呢?他无不恶劣地想道,等回了无极宗去,只剩他们二人时再哭岂不是更好,也更让他珍重怜爱么?
江绪只能一味地点头,却仍漂浮在巨大的不真实感中,什么都说不出。
人总是在得不到时发疯,又在美梦成真时患得患失,江绪想,管他呢,几十年也好,一朝夕也罢,就算下一刻严绥便要飞升,他也足够满足了。
最起码在严绥还是个凡人时,心中有他江绪的一席之地。
严绥的表情掩藏在夜色与眼泪后,他的手掌贴在江绪背上,克制的,眼神幽深。
“绪绪。”
他收拢了铺天盖地的网,话语模糊在深刻缱绻的吻中。
“我与你,人间白首。”
……
在所有激烈情绪渐渐平复后,江绪终于觉得自己该同严绥说些什么。
于是他问严绥:“为什么?”
才开口江绪便有些后悔,明明严绥把一切都剖开了放在自己面前,可自己还是不知所措,不知该如何回应。江绪这么想着,从未消散过的不确定再次浮出心头。
我这样的人,怎么配得到严绥的喜欢?
可严绥的笑是包容的,他拭去江绪眼尾的shi润,坦然又纵容:“不为什么,绪绪,这事从来都不讲道理。”
江绪怔怔地,感觉到他的吻真真切切地落在自己唇上,短暂的,带着极明显的克制。
“那你呢?你又觉得我哪里值得你的喜欢?”
严绥深深地凝视着他,喉间又尝到一丝的腥甜,在曾孤苦游荡的几千年间他问过自己很多遍,偏偏真正能回答他的那人甚至都不肯入他的梦。
白日何短短,百年苦亦满。
苍穹浩茫茫,万劫太极长。
我严绥何德何能……配得到江绪如此干净的爱?
他扪心自问千万遍,可穷尽五海十二州,下至归墟,上至昆仑,再无那么一个人存活在世上,能解答他所有的悔恨和痛苦。
空对春风秋月,再无佳音。
江绪定定地看着他,好半晌,他终于找回了自己“m”“'f”“x”“y”%攉木各沃艹次的声音:“我喜欢师兄,也没有什么道理。”
他深深吸了口气,含着未尽的泪笑:“我见到师兄的第一眼,就很欢喜,红鸾星劫,大抵如此。”
骤然听见这么一番话,严绥脑中骤然一空,无形的业火在灵魂深处渐渐燃起,爱意与无尽的痛苦淹没了他的神魂。
原来是这样,竟然是这样。
他生生咽下一口心头血。
两辈子,千余年不止,他原来亏欠了江绪如此多的爱。
卑劣的私心和江绪一无所知的眼神交错撕扯着他的内心,严绥张了张口,反复措辞,最后只是哑声道:“……绪绪还愿意接受我么?”
接受一份早已卑劣的,充斥着谎言的爱。
若有一天,你想起了一切,那时候的你会后悔吗?
会不会恨我如今骗了你?
可江绪的眼神依旧是清亮的,又有泪从眼角滚落,他在严绥赤红到近乎恐怖的眼瞳注视下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无尽的酸胀甜蜜泡得人骨头发软。
“师兄,我愿意。”
此后,九死无悔。
……
第二日顾沉找到江绪时,看见的便是一双肿得不行却很清亮欣喜的眼。
“你,”他愣了愣,似乎有些担忧,“可是昨晚出了事?”
江绪摇了摇头,主动道:“昨日我与师兄见到那作恶的物事,它很危险,你与沈长风还是尽快离开此地吧。”
“我正要同你说这事,”顾沉刻意压低了声音,“接应的人已到,我昨夜给长风下了使人昏睡的药,已经让人带他先走一步。”
江绪讶然了瞬,对上他很沉静的目光。
“这段时日,承蒙江少侠照顾了。”
他恭敬地拱手作揖,又道:“方才也遇见了严仙长,他赠我一丸灵药,说是给长风的造化,也得多谢江少侠,大恩,没齿难忘。”
这回江绪更加讶异,但转念一想,倒也觉得正常,连他都能看出沈长风命不该绝,严绥自然也明白得很,这才会将灵药赠与顾沉。
他脸上浮出真心的笑,真诚道:“那便在此别过了,此后山高水长,望你二人平安顺遂。”
顾沉摸了摸袖中的灵药,不免在心底苦笑。
但凡沈长风的身子大好了,定然是要去讨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