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曾说过他是珍贵的宝物。
他是廉价的劳动力,是可以被别人随意吆喝的服务生,是谁都可以说两句的饭后闲谈,是那些不怀好意的眼神可以肆意攻击的人。
楼先生给了他很多,不仅是钱财,还有人格上的尊重。
生活突然变得轻松,节奏也突然慢了下来——
不用去斤斤计较每天的伙食费,不需要省吃俭用给妹妹存学费,想得到的东西也变得唾手可得。
相比租住的廉租房,新房子格外的敞亮,有明亮而温暖的灯,有柔软且有质感的沙发,他的床也那么大那么舒适,即使妹妹回来自己也不需要睡地板。
不会在夜晚被冻醒,甚至他有了一个独立的浴室,不用去大澡堂人挤人、不用忍受别人恶意或暧昧的视线……
拿着高额的信用卡,卡里六位数的零花,甚至车库里有一辆自己可以随意支配的BMW,每天会有阿姨来做饭洗碗打扫卫生,再也不用在冰冷的凉水里搓洗旧得发白的衣服,他再也不用陪着笑脸面对想把他们赶出去的房东,也不用面对邻居同情或轻蔑的视线,和那些猥琐中年男人对自己和妹妹的言语挑逗。
这不就是他梦寐以求的生活吗?
他一直在生活里坚持挺直的脊梁,不舍得摘下的高傲的面具,清高的坚持着,可是没有人告诉他,生活原来可以这么舒适。只是这个软饭,他实在吃的惶恐,他太惊慌,仅仅被睡了一晚上,就能得到这么多?
几次从噩梦中醒来,看着暖黄色的天花板,摸着真丝的被套,还以为自己仍在梦中。
他一边痛恨自己被明码标价,一边暗自估量自己还能被压榨出多少价值。
美好的生活好像来的太容易也太突然,就像飘在空气里那个晶莹剔透的泡沫,都不用用手戳,它自己就会碎。
几番犹豫还是将事实告诉了自己的妹妹,他袒露自己的惶恐不安,两人又相拥哭泣,像是感叹这不幸的人生。
他明明在笑,眼睛弯弯嘴角也上扬,生活明明变得更好了,可是他的眼底总是悲伤。
……
那个男人出现的也并不频繁,甚至签完合约后的一两个月里,都不曾出现过,妹妹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将这间公寓当作家一样经营,一周她只回来两天,以前他们吃饭的时候很少聊天,现在也能渐渐聊一些有的没的,偶尔他会买一些十几块钱的花,让这间房子看起来不那么单调。
有那么几个瞬间,他会想起楼淮初,他将他从泥潭拖出,却连着一个月也没有联系,他是不是把我忘了,是不是又拥有了其他的情人。
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后,空调里吹来的凉风让他打了个冷颤——
又在想他,甚至在想他会不会有别人…
恍惚之下,听到一阵急促的铃声,是他为楼淮初专门设置的来电提醒。
大概是想什么来什么吧,他自嘲的笑了笑自己。
“阿翎,今天有空吗?方便的话,我想见你。”
真温柔啊,这个声音。
少年在心里自我攻略着,在心里美化他的一切。
许洛翎略带甜意的声音说了句好,挂断电话后亲自打扫了可能会使用的卧室,又在客厅、阳台、甚至是厨房隐蔽的地方放了尺寸适宜的小雨衣,甚至按照俱乐部送来的书目详细清理了身体,穿上舒适的藏蓝色家居服,做了几个卖相不错的家常菜后,给自己煮了清淡的白粥,安安分分的在客厅预习明天要上的课程。
今天是周四,阿姝不会回来。
许洛翎轻轻咬着笔头,另一支手不自在的摩挲着书页。
明明应该看书的,心思却不由自主的移到别的地方:这里的房间每一间都很大很透亮,阳台有一个很大的落地窗,有几盆格外茂盛的花卉,花盆看起来就很贵的样子,还有管理花卉的大叔定期来浇花施肥;沙发也很软,两个人在上面的话……
我在想什么!?!
许洛翎懊恼的揪了揪头发,重新努力集中注意力。
“咔哒”一声,门锁打开,楼淮初带着大包小包购物袋进来,看到客厅里学习的男孩,楼淮初不自觉地放松了身体,许洛翎踢踏着拖鞋过来取他手里的东西,腾出手的楼淮初摸了摸男孩柔软还带着一点点shi气的头发,男孩有些羞涩,耳朵变得粉红粉红。
楼淮初眯了眯眼睛,唔,好像真的有家的感觉。
“过来吃饭吧,我刚温过了。”
桌子上摆着一份西红柿炒蛋、芹菜炒rou、醋溜土豆丝还有菠菜猪血汤,只是坐下的那一会,许洛翎已经盛出来一碗米饭和一碗白粥。
眼瞧着许洛翎只吃素菜、喝白粥,楼淮初有些疑惑:“你不吃荤食吗?”谁知小孩脸都红了,支支吾吾的说了句:“如果要……我得吃清淡点。”
明明气氛变得暧昧,但楼淮初却十分严肃的问:“你最近都吃的什么,从早饭到晚饭,都要说清楚。”
听到小孩自分别后一直都吃得很是清淡,气的发笑,又感觉有些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