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赚的出诊费,卖山货的钱……”苏衡其实想都给白霜落,又怕吓着她,所以先给了最低面值的银票,“阿娘,你和阿爹老是给人赊药赊帐的,还是要留好自己傍身用的银钱。”
白霜落望着银票百感交集,这傻孩子怎么能对陌生家人这样掏心掏肺呢?
“阿娘,我在山上没地方花钱的,万一泡了水就白瞎了。”苏衡信口胡说。
“行,我收好,一定好好收着。”白霜落收下了,满脸笑意地打量苏衡,不是为了钱,是因为他的心意。
偏偏这时,赵礼三人去而复返,直奔前厅。
苏行远正在烹茶,看到脸色发白的赵礼和明显哭过的姐弟俩,心猛地揪起来。
赵礼有许多话,在唇舌间反复辗转,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刚才出门时,一丝仅存的理智冲破狂喜,问姐弟俩:“阿娘呢?怎么没看到她?你们怎么来绥城了?”
兴奋过度的姐弟俩也反应过来,哇一声就哭了,断断续续地说出了家里的实情,越说越害怕,越要拉紧赵礼的手,生怕惟一的阿爹也没了。
赵礼根本不敢相信,下意识抬头看到蓝天白云和刺眼的阳光,泪水夺眶而出,他想大喊大叫,问苍天是不是瞎了眼,赵家一生向善,为何会落得这般下场?
他多希望这是一场恐怖骇人的恶梦,可他在戍边营地目睹了多少次生离死别,知道“人生只有无常”,什么善恶有报,什么好人平安,都是自欺欺人的幻象。
他站在阳光下,一脸一身的冷汗,如坠冰窟,被姐弟俩的惊恐的眼神唤回了理智。
姐弟俩继续说,边说边比划。
赵礼才知道,苏衡和苏行远如何日以继夜救治他们时,如何说话算话的,在他们身体好转以后,真的让他们见到了阿爹……冰冷的身体又有了一些暖意。
只是整个人像毫无征兆被撕裂,一半冰冷,一半温暖,满脑子混乱又无序,残存的理智勉强锢住咆哮的愤怒和恨意,因为他还有两个孩子,还有雅公子的承诺,还有让人温暖的苏家众人。
苏行远的手指捏着袖子里藏的小药瓶,不错眼珠地观察着脸色发白的赵礼,看他满额头的汗水,爆跳的颈动脉,以及在宽大衣服下颤抖的身体,和紧抓着儿女不放的双手。
只是短短的时间,就觉得赵礼的眼神时而清明,时而涣散,仿佛已在鬼门关和人世间往返数次。
“阿爹,我手疼。”月儿皱起眉头,眼泪汪汪的。
“我也疼。”石头抱着赵礼的胳膊撒娇。
赵礼像在悬崖边一脚踩空的人,双手抓住了救命绳,又靠自己的求生欲望爬回悬崖上,终于挤出几个字:“是阿爹不好。”
“苏家救命之恩,赵礼铭记在心。”说完,赵礼拉着姐弟俩一起跪下,强行向苏行远磕了三个头。
苏行远拉都拉不住,只能生受了,又把赵礼和姐弟俩拉起来,替他们掸去灰尘。
赵礼抬起头来已是泪流满面,问:“苏太医,我……”
苏行远想了想,长痛不如短痛,把赵礼三口带去了小佛堂:“逝者已矣,活着的人最艰难,但是活着才有盼头。不然金棺玉椁,也是一具白骨,万事皆休。”
赵礼脸颊上的咬肌隐隐抽搐,脚步沉重地迈进去,看到打理得非常干净的小佛堂,以及做过修补的牌位,扑通跪倒在蒲团上。
白霜落拉着姐弟俩:“你们去午休吧,让阿爹一个人待会儿。”说完把他们带去了客房。
苏行远站在佛堂外,侧耳倾听里面的动静,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苏衡忙完厨房的事情,看到苏行远在当门神,就走过去:“阿爹,我来守着吧。”
苏行远叹了口气,拍了拍苏衡的肩膀,转身离开。
没一会儿,苏衡就听到里面传出极轻的哭声,心跟着一沉,劝自己能哭出来还是好的,只怕强作镇定坚持不了多久就病来如山倒,那时就非常棘手了。
郑鹰忙完手里的,看到苏衡在当门神,就溜哒过来,声音压得极低:“里面的怎么样?”
苏衡双手一摊,以己度人,不论是谁遇上这样的事情,都是要去半条命的,能哭就很不错了。
郑鹰也静静站着,眼神在佛堂和苏衡身上来回,说实话,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真不相信这世上有如此纯良的人,苏行远、白霜落和苏伯,还有苏衡。
似乎不管是谁生病,他们第一反应都是如何救人,如何治好,完全不管病人的身份来历。
比如为了赵家姐弟俩,其他的不说,光黑盗鸟的信就发了几百次,更别说食疗里面的好材料、诊治费、药材等等这些花销,想各种理由把姐弟俩的爹接来,一进门就是吃饭,医药费只字不提。
就连爹带姐弟俩出门,苏衡还悄悄塞银子,全家都是真·稀有好人。
郑鹰知道雅公子与苏家和赵家有私下交易,也知道苏衡已经是运宝司的秘医,但还仍然不认同他们这样的做法,又不是蜡烛又不是蚕的,何必这样掏空自己?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