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容猛地站起来,眼神Yin冷至极。
身上披着的厚狐裘从肩头滑落,在寂静的大殿中发出沉闷刺耳的摩擦声。
他顾不上这些,盯着石琼,咬牙问道,“你要娶谁?”
石琼正色,“永安公主,赵珑。”
赵容慌乱地将眼神投向谢迢求助,却瞧见谢迢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半点没有要开口说话的意思。
他摸不透谢迢对这件事是什么态度,猝不及防,抑或是
早就知晓。
后一种可能让赵容脊背发凉,谢迢前些日子刚送来个公主伴读过来试探,现在石琼又在议和时提出求娶公主的要求。
疯了疯了,全都疯了。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赵容一字一句道:“永安今年六岁。”
“本王”石琼顿了顿,“本王当然知道。”
“本王只是先来下聘礼,大可以等公主及笄后再成亲。况且,我朝民风如此,公主与本王不过是相差二十余岁,本王的父王和母妃差了可是三十岁有余”
赵容只想让他滚。
立刻。马上。滚得越远越好。
为什么这人表面看上去衣冠楚楚,说起话来,脑子像是被门给夹过。
石琼丝毫没有自知之明,大大方方地吩咐随从将婚书呈了上去。
赵容面无表情地接到手里,出人意料地没有发作。
只是连看都没看,就忽然偏头转向旁边的内侍,说,“孤有点冷,把暖炉挪近些。”
谢迢瞬间察觉到蹊跷,却依旧来不及阻拦。他惊出一身冷汗,拳头紧握。
“陛下不可!”
赵容没说话,睨他一眼,当着石琼的面,将婚书丢进半敞着口的雕花暖炉。
赤红的火舌狰狞地卷起色泽同样浓烈的婚书,短短数息间悉数化为灰烬。纸灰粘结成块,散发出燃着后的刺鼻气味。
石琼整个人都懵了。他动动嘴唇,说不出话来:“这是”
谢迢握紧手指,稳了稳心神,轻笑道:“陛下一时没抓稳,怕是要劳烦王爷再重新写一封。”
石琼匆忙点头,想赶紧顺着竿子爬下来。
“不必写了”,赵容扬着下巴,“孤不同意。”
整个大殿静得听不见一点声音。回应的唯有沉默,无尽的沉默。
“陛下身体不适,此事改日再议。”谢迁打破僵局,替赵容下令散朝。
石琼得意至极。军师的主意,效果居然比他想象的还好。
毕竟江表的皇帝,最在乎的是他的女儿,而江表的丞相,最讨厌的,是别人的忤逆。
即使那人是赵容。
谢迢总是在笑。有时是真笑,有时是假笑。薄唇抿起恰如其分的弧度,秋日的原野掠过晚风,他的笑容是晚风吹不走的云,温和而永恒。
当他不笑的时候,云就散了。
赵容深吸一口气,对上谢迢不笑的脸,声音抖得厉害:
“你答应过我,珑儿”
“烧了石琼的婚书”,谢迢垂着眼睑,捏住他的下巴,轻轻摩挲,“陛下,我可没答应过你这个。”
“陛下的胆子,最近是越来越大了。”
赵容心道不好,谢迢生起气来谁都拦不住,他心一横,一把推开谢迢,缩着脖子往谢迁怀里钻,声音凄惨无比:
“阿迁救我!”
谢迁皱眉,侧身挡在谢迢和赵容中间。赵容闭着眼缩在谢迁怀里,低着头发抖,露出柔软的后颈。
“兄长。”
谢迢不置可否,看向赵容:“请陛下不要挑战臣的耐性。”
赵容有人撑腰,胆子肥得很,才不想理他,只装听不见,环着谢迁的脖子蹭来蹭去,腻腻歪歪地咬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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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好累,想回寝殿睡觉,二哥哥背我回去。孤赏你赏你陪着孤睡。”
谢迁大笑着揉他的头发,“谢陛下赏赐。”
谢迢冷眼看他:“谢迁,他犯蠢,你也跟着犯蠢?”
“他今天一时任性烧了婚书,是在当面打石鸿的脸。若是石鸿为这个最宠爱的皇子恼羞成怒——江表内里乱到什么程度,跟羯人交战能有几分胜算,你自己心里有数。”
赵容不服,“孤没想打石鸿的脸,孤只是担心珑儿”
“臣答应过你,没人能动的了公主。”
赵容沉默片刻,低声道:“孤不信你。”
“你刚才根本就没打算拒绝石琼”
“臣没打算答应他”,谢迢无可奈何,“陛下,您不信臣,臣也没有办法。”
赵容讨厌看到他这副自以为是的样子,好像无论他做什么都是对的,都自有他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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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你?孤知道,孤都知道你一直都不喜欢珑儿!”
“你巴不得——你巴不得珑儿嫁过去,孤身边父母散尽,兄弟死绝,独女远嫁,彻彻底底变成孤家寡人,事事只能依赖着你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