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衿为什么不愿意去和亲呢?站在他的角度看,除了不舍得与太和寺的众僧分别,好像也没有其他特别的理由。
没想到吃了石榴的思衿整个人都变得轻松起来,听了这个问题不仅不回答,反而抛给他:“我若答应,你便会放我去么?”
果然了解我。
凌曲笑了,乌金折扇晃了又晃:“自然是不放的。我又不是什么好人,唯恐天下不乱。你若去和亲,我抢也要把你从北疆王手里抢回来。到时候栽赃给官家,就有好戏看了。”
竟然能面不改色地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思衿对凌曲的认知更上一层楼。
凌曲是真的不怕死。
忽然,思衿灿然一笑,“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我若真的嫁过去,记得将我抢回来。”
乌金折扇瞬间滞住。
“阿衿。”凌曲道,“别嫁。”
他这突如其来的认真弄得思衿有些愣神,维持在脸上的笑都变得不自然起来:“为、为何?”
他只是官家手中的一枚棋子,天命难违,若真的走到山穷水尽的那一步,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一旦嫁与北疆,纵使我能将你抢回来,你的身份也定格在北疆了。”凌曲道,“你不再是太和寺的思衿,你的前半生对你来说,毫无瓜葛。”
这些倒是思衿没有想到的。
“而且,”凌曲眼神流转,方才那抹认真的痕迹淡了下来,“上了我的轿子,吃了我的石榴,你便是孔夫人了。恶人面前还敢赖账的?”
孔夫人是哪门子夫人?思衿没明白。
想了半天才记起来,孔雀的夫人,可不正是孔夫人么?
猝不及防上了条贼船,思衿不知为何,总觉得这船一时半会儿是下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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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凌曲这么从中一闹,盛玉山履职的时辰又耽误了许久。
他向来凭时长拿饷银,上头不给,这银子便要从凌曲这儿扣。
凌曲自然是不给的。话锋一转便道:“给你出个主意。你去僧军捉几个泼皮无赖,扮作边疆闹事的流寇杀了拖回去,按人头拿赏钱,一两银子一个人头,你杀他个十个八个的,月例银子就赚回来了。”
盛玉山冷哼一声,脸色很不好看:“整个西厥就你聪明。”
一天到晚拿人当刀使,总有一天会遭报应的。
凌曲笑了。
“你这孔夫人,我可是要带走了。”盛玉山没好气地说。不给他补贴银子也就算了,若是妨碍他公事公办,他可是会砍人的。
没想到凌曲格外好说话,手一挥便道:“带走吧。路上慢些。”
此人竟能大方至此?盛玉山颇为不相信:“你别又包藏了什么祸心。我手上有王权军在,你有个风吹草动,满天神佛都保不住你。”
凌曲颇为无辜:“我怎么就包藏祸心以至于满天神佛都保不住我了?我抗旨你不让,我遵旨你又怀疑,你是不是非得我死在你面前才能放心?”
岂料盛玉山点了点头,请思衿上轿,这才转头道:“没想到你竟然是个明白人。理是这么个理。”
凌曲气个半死。
“等一等,”思衿从轿子中探出头来,“我想同我师弟说几句话。”
盛玉山点了点头,随他去了。
思衿下轿第一眼便看见躲在角落里紧张看着他的逸化,拉过逸化的手,思衿道:“我不在寺里的这些日子,你就同首座习武念经,切勿偷懒,知道了吗?”
逸化郑重其事地点头:“师兄,这些我都明白的。”
见他如此乖巧,思衿心中升腾起些许欣慰。
岂料逸化想了想,说:“师兄,你嫁人之后,我会时常去看望你的。”
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思衿怎么听都觉得怪怪的。“是不是思湛师兄跟你说什么了?”他问逸化。
逸化支支吾吾地说:“思湛师兄也没同我说什么,只是让我莫要打扰你和……”他不知道蛾子Jing叫什么,只能跳过去问:“师兄,你是不是嫁给蛾子Jing了?”
几日不曾教导他,小逸化竟被带得如此之偏,思衿有些无奈:“逸化,他是城主。日后看见他不能再喊蛾子Jing了,听到没有?”
逸化却道:“那他是哪里的城主呢?”
思衿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只能回答:“他是凉朔的城主。”
逸化疑惑:“可是我见过凉朔城主,他不长这样的。”
逸化竟见过巫马真本人?思衿皱眉,随即一想,是了,他从小在凉朔街头长大,遥遥地看上一眼也是有可能的。
凌曲真的没有问题吗?连街边孩童都能一口认定他不是凉朔城主,面对官家,他又何来的游刃有余呢?
思衿的思绪飘忽很远,待盛玉山再来请时,思衿只得回过神来,同他上轿。
“待会入宫,还望师父静观其变。”盛玉山开口。
思衿道了句“是”。这些他都懂的,他不是个爱给自己、给旁人招惹是非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