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濯还未说出口的话在唇边打了几个转,他看着林惊云苍白的面色,终于还是把这些话咽了回去。
住持把两人的红绸绢带系成一个同心结挂在姻缘树上一角,和万万千的永结良缘一起,祈求着上天的祝福。
——据说姻缘树挂上同心结,能缔结三世良缘。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一切都已完毕,沈濯心情难能如此好:“哥哥,我们走罢。”
但林惊云没有跟他走。
——三世因缘,他给得起,他却不想要了。
外面声势浩大的仪仗仍旧在佛庙外候着,沈濯也是。
林惊云回身快走几步,毫不留情将刚挂上树的因缘结狠狠扯开扔进雪堆里。
这上头两枚红绸丝绢,一枚劲瘦墨渍还未全干,上书“长乐未央,长毋相忘”正是沈濯的手笔;而另一枚上头,却空空荡荡,什么都没写。
现下庙内正是人多的时候,这枚同心结很快便在来往人群脚下踩得看不出原来模样。
尽数被大雪盖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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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濯甫一回宫,便见宁微云早已在殿内等候多时。
宁微云跪拜行礼:“参见陛下。”
沈濯摆摆手叫他起身。
“爱卿今来所谓何事?”
宁微云道:“江少游极其党羽今日已在菜市街斩首示众,其人首级悬挂街口十年,已示警醒。”
沈濯点点头:“国库空虚,从江少游这里也够填补一部分了。”
宁微云:“陛下说的是。年下南方诸州涝灾严重,北上又有冰雹;望陛下尽快拨款赈灾。”
“这自然。”沈濯随手拿了本奏折递给宁微云,“这事三公子上心得很,一早便上折子向朕请缨去赈灾。”
他顿了顿,道:“可摄政王病重,宫中太医都对此束手无策,此番三公子一去便不知要何时才能回来。朕倒是想叫他去,只是——”
宁微云心下了然,深深一跪道:“陛下所言极是。三公子一向与王爷感情甚笃,若是……若是王爷身上有个万一,只怕三公子到时也会因着不能最后见一面而兄弟悲痛。依臣所见,倒不如启用陈玉生。此人向来做事机警过人,陛下大可放心。”
“也好。”沈濯略略思索后点点头:“便依你所言,用陈玉生为钦差大臣,前去赈济灾祸。”
宁微云深深一拜:“陛下圣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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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惊云仍旧被沈濯软禁在翠微宫里,不知是否是沈濯错觉,自林惊云醒来过后便不再像从前那般惹他生气;甚至床笫之欢时更加主动,待他也不如从前那般不冷不热,反倒温柔了许多。
这样的变化着实令沈濯惶恐不已,只怕是一场梦,醒来后他哥哥仍旧昏迷,自己则空守着整个东齐孤独终老。
——其实若真是一场梦也罢,沈濯盼只盼着他从此不会再醒来,便是一辈子溺死在梦里也无所谓。
只要他哥哥仍旧在他身边便好。……这般无波无澜的日子一连过了半个月,直至除夕当夜太后请佛庙僧人进宫为国祈福,僧人路遇翠微宫之时听得共门内白玉铃铛叮咚作响——
“阿弥陀佛,何人在宫内置风铎?”
风铎,乃是专为死人祭祀之物。
第18章 承欢下
“阿弥陀佛。”那大师轻叹一声,“风铎属Yin,不知是何人在宫里招魂——”
清脆的白玉铃铛声又在耳边响起,沈濯听见大师说:“招魂也便罢了,此物最是损阳寿,这是在为自己犯下的杀孽赎罪啊。可这又是何苦……”
沈濯抬眼看向铃铛出声的地方,良久莞尔笑道:“大师走罢。太后还在殿前等候着。”
大师俯一俯身:“陛下这便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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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度跪拜行礼,木鱼敲击的声音混杂着殿内沉静悠远的诵经声,沈濯和太后跪于佛像前,双手合十。
殿上那尊如来在金瓣莲花坐台上静默地矗立,低眉不语,从头到尾都没有看一眼虔诚祈愿的人。
殿内回荡着年轻皇帝的祈愿:“愿我东齐,得天所助,国运齐天,风调雨顺,百姓皆能安居乐业。”
身后人纷纷跟着跪下,长声道:“愿我东齐国运齐天。”
一拜。
沈濯深深叩首。
他在心里补充道:“也愿我哥哥能与我久久相守。”
二拜。
太后闭了眼,手里捻着佛珠朗声开口:“愿佛祖护佑我东齐绵延万代,皇室子孙繁茂。”
身后人皆齐声附和。
三拜。
礼毕。
“这些话佛祖能听见么。”
沈濯起身抬眼看向仍旧无悲无喜的佛像,幽幽似出神了一般。
大师道:“陛下,心诚则灵。”
“……但愿如此。”
今年除夕似乎冷清一些,因着摄政王没有出席,宴会上没了只有他会弄的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