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他:“哥哥,你什么时候来接我?”
林惊云向来知道他心思深,只得耐下心来诱哄着道:“六殿下何时把策论背会了,我便回来。”
沈濯抿唇直勾勾的盯着他,不做言语。
林惊云只好道:“今日父亲找我,只怕看不得牡丹最漂亮的时候了。明日我来寻你,领你出宫去。”
沈濯得到他的保证,这才撒了手,一言不发地坐在椅凳上,扭着头也不去看他。
林惊云见小孩儿跟他赌气,只得轻叹一声,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第7章 疯狗
相爷找他是为着立储的事。
林惊云心下还琢磨着明天如何带小孩出宫去玩,他爹说的话在他耳朵里全化作了一阵轻飘飘的风,左耳进右耳便尽数散了。
老相爷见他油盐不进,气得胡子倒竖起来,整个人像裹了层火,抄起手边竹简劈头盖脸朝他砸去:“竖子!皇帝将家国大事托付与我,如今林氏后代唯有你一人资质尚可,可你平日里胡作非为,相府的脸简直被你丢尽了!”
林惊云垂下眸子堪堪躲过那枚竹简,回手将东西收拾好重新交还到相爷手中。
林相冷哼一声,将竹简扔到案上。
林相整整骂了他两个时辰,期间林惊秋来求教策论也被老相爷拒之门外,临了还觉得不够解气,叫林惊云回去将帝策抄写五遍才终于堪堪作罢。
林惊云最后当然什么也没抄。
第二日他便早早溜出相府,安排好了入宫接人的马车。
沈濯没有师傅,整日里除却在宫里到处乱跑,便是翘首盼着林惊云给他带东西来。
或是桂花糕或是羊角面酥,每一个沈濯都会留着放很久,一吃吃个满几天。
林惊云今日着了一身白衣,长发被一根玉簪高高竖起,更显得身材颀长。他走在朱红砖瓦之中,不多时便惹来不少人的侧目赞叹。
相府二公子乃是当朝一等一的漂亮风流,若是有人能嫁与他做妻妾,那定然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了。
沈濯坐在宫门前的石阶上,出神地望着眼前的人。
宫里的人最爱乱嚼舌根,平日里沈濯闲着的时候便从宫人嘴里听到了不少宫闱密事。
宫里有人说,相府二公子年岁已经有些大了,陛下已然有了要给他物色妻妾的想法。
彼时沈濯正坐在屋檐之上,听到这话后勃然大怒,抓着一块石头便朝着说话那人的脑袋上砸去。
石头在半空里划出一道凌厉的线。
那人被砸得痛呼出声,指着沈濯鼻子就要骂,沈濯撑着身子跳下墙,露出一口银牙,作势便扑上去要咬他。
那人吓得一个激灵,跟沈濯大眼瞪小眼,最后讪讪骂了两句疯狗跑远了。
沈濯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那时候天上正飘着雪,这些雪落在他身上,化成一摊冷冰冰的水渍。
沈濯抖了抖肩膀,用舌头把水舔干净了。
他脱力了一样靠在宫墙边,慢慢蹲下身,双臂交叠着把自己裹成了一个团。
那人说的没错,他就是一条疯狗。
一提起林惊云就会发疯的疯狗。……这一路上林惊云走得匆忙,额上渗出些许微汗。沈濯抿着唇看他,目光一路随着他直到在自己身前停下。
林惊云微微俯下身,将一缕碎发拂到耳后。
他尚且还有些喘,牵着沈濯的手就往宫门里走,边走边问他:“你母妃今日如何了?”
沈濯垂眸盯着他们两人的影子,语气沉沉道:“母妃她……还是老样子。”
林惊云叹口气:“你别担心。今日我已经派人去请太医院的院判来给你母妃诊治,她会没事的。”
沈濯沉沉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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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走进宫室后,林惊云打发了所有伺候的人,独留他二人在殿内。
沈濯不知道他要干什么,被林惊云一路领到卧房时手足无措地看着他,似乎要从他身上看出个所以然来。
林惊云弯起唇角,变戏法似的掏出一件宫装递给沈濯道:“你穿上它。我把你打扮成随侍候我的小宫女,如此门外侍卫便不会有疑心了。”
沈濯被他说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他怀里揣着这衣服,好半晌说不出话来,林惊云见他还在犹豫,推了他一把催促道:“你快些,再耽误了好时候可就看不成牡丹了——”
沈濯咬咬唇,垂着头不敢看他。
十几岁的孩子正是生得最水灵的时候。沈濯一张小脸粉妆玉砌,比女娃娃还有过之而无不及,林惊云越看越喜欢,伸手在他脸上轻轻掐了一道浅浅指印,威胁道:“你现在若是不从了我,待会儿有你哭的时候。”
他这浑话原本只是自娱自乐闹着玩的,本没有想叫沈濯听懂。然而后者在听了他这话时却不由自主地红了耳根,连推脱的动作都迟疑了几分。
林惊云不疑有他,只是掩不住唇角边的笑意,又催了几遍好容易才说服六皇子换好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