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显应了声是又说:“有父皇福泽庇佑,雅儿定能替父皇诞下皇孙。”
“爱妃新得的几匹料子柔软光腻,叫显儿带回去给雅儿。”武帝拍了拍掌中萧贵妃的苍白的手背,毫无征兆地吩咐了一句话。
萧贵妃原本只是坐着把玩着手指上的多宝戒指,对父子二人的对话好似没有半点兴趣。骤然被武帝一点似乎也有些惊讶,她侧首看了眼武帝,而后对宋显轻缓开口,“既然陛下都开口了,显儿同本宫走一趟吧。那是难得的好缎子,都说小孩儿娇贵,正好得用。”
萧贵妃的声音沙软绵婉极了,就如同裹在她身上的玄色软纱一样。头一次这样近的距离听她讲这样大段的话,宋显有些不适,手腕上激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武帝懒洋洋地一摆手,显然不想留人了,“这就去吧。”
萧贵妃便一手虚提了裙角一礼,就要与宋显一道出去,却又在迈出一步之后被武帝叫住。
“晚上过来。”武帝说。
萧贵妃柔顺地点了头,这才礼数周全地退了下去。
大元后宫有例,非内人不得乘辇。已经出宫立府的皇子没有天子的恩典,自然是乘不得撵的。
宋显便跟在萧贵妃的驾辇旁插袖走着。
宋显一身嵌金青衣,身上佩玉叮当,款款而行,很是俊雅风流的模样,难怪定远侯嫡女当年一见倾心,
不过他悠悠走着自己不觉得累,倒是把那位萧贵妃看累了。
这么前行了一会儿,萧贵妃带着璀璨多宝戒指的食指就叩叩敲了敲屏几,宫人便立刻乖觉地停下了。
“上来吧,看你走得晃眼睛。”萧贵妃曼声道。
“娘娘……这不合规矩。”宋显弯腰一礼,虽说辇轿宽大乘上三人亦是绰绰有余,但这萧贵妃虽是他名义上的庶母,却不过大他六岁,怎么看两人同乘一辇都有些不太合适。
且他这话说得有几分趣味,在武帝面前是亲近讨好的父皇与萧母妃,独处时便成了恭敬的娘娘。
萧令明在后宫一人独大了十年,已经许久没有人会来驳他的兴致了,他连话都懒得说,只是不耐地又敲了一下扶手。
宋显心里头叹了口气,既然这位贵妃娘娘不太在意,那他也不必过分在意了。
怎么说这件事情即使被有心人传扬出去,也不过她萧贵妃的错处。他宋显一个年幼失怙也不甚得宠的皇子,难不成还敢违拧皇帝心尖上的宠妃不成。
宋显上了驾辇,拘束地跪坐着。但即使如此,萧贵妃身上的龙涎香仍旧无孔不入地将他包裹其中,这味道太浓重了些,沉闷枯朽又莫名泛着甜苦。
如此浓重应当不是在含元殿沾染上的,怕是天子荣宠将这天下独一份的龙涎香赐了宠妃。
待到了昭阳殿,宋显总算松了一口气,他在皇帝面前向来谨慎拘束小心应对,这般耗费心力的事情做惯了,便成了习惯,他一路被萧贵妃身上的龙涎香笼着自然是难以松懈的。
宋显先下了辇,转身便按规矩抬手等着搀扶萧贵妃下辇。
萧贵妃的手隔着衣袖搭在了宋显的腕子上,修长绵软,却比他想象得要大些。
宋显落后半步随她入殿,心想这位贵妃娘娘的身量也太过高挑了。
虽大元女子喜好赤足木屐,木屐厚重能增不少身量,但这位萧贵妃行与他半步之前,甚至比他还高了小半个头。
宋显垂眸敛袖,随在这位萧贵妃的身后走进了堂皇已极的昭阳宫,目不斜视,谦卑非常。
宋显在宫里长到十四岁,在此之前,从未踏足过萧贵妃的宫阙。他在生母宁贵妃的身侧长到了七岁。之后宁贵妃薨逝,便被接到了皇后的永安宫中抚养。
皇后宫里的养着的孩子不少。
虽皇后无所出,但对自己宫里养着的孩子,无论是他这种生母显赫却早逝的,还是生母低位无福抚养的,大多都一视同仁。
比起母后二字,皇后更似国母。母仪天下,高高在上,她所行所为挑不出错出,亦无半丝情分。
要叫如今的三殿下来看,皇后既然无意,又无偏颇,总不必强求,可对于不过几岁的又曾经承欢高位生母膝下的宋显,他曾经也努力讨要过皇后的欢心。
宋显十岁那年,如今的萧贵妃以妃位入宫,三月后便以半幅皇后仪仗册了贵妃。
自萧氏入宫之后,武帝登基以来素来在皇后治下风平浪静的后宫便再也不是皇后的天下了。
不过萧氏虽专宠独大,却从不插手宫务,对皇后亦不过是避而不见,从不主动冒犯。
要叫如今的宋显来看,皇后避居永安,不过是一路打着捧杀这位年少贵妃的打算罢了。
——只不过皇后失算了,也不能怪她,武帝杀伐果决并不是如何眷恋女色之人,唯独对这位贵妃萧氏竟是一宠就宠了十年。
但于年幼的宋显而言,他作为在皇后宫中的孩子,自然不可与萧氏亲近。
萧贵妃赐了茶座,命人去取料子。等待间她随意地问了几句关于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