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默西亚实在是个好学生。他乖巧而好学,让牧基lun省下不少心,但同时也惊诧于男孩的天赋异禀:哪怕他曾在大陆中部漫游近两千余年教导过无数人巫术与魔法,拥有如默西亚般强大魔力的家伙也屈指可数…他的潜力简直可以称得上诡异,一个并非魔法世家出身的孤儿的体内要如何才能得到超乎常人的力量?牧基lun毕竟活的足够久,唯一的答案早已在心中若隐若现,可他始终不愿直面自己的内心——就如同他正逃避着自己来到正名为卓奥友的魔法学术研讨会的真实目的。
自他跨越近半个大陆来到这片长年白雪皑皑的群山之中已过去数月有余,远远超过他曾对斐亚克斯所说的多待几日,这期间男人常来找他,有时是手头工作闲了便来牧基lun与默西亚的课堂旁听后三人共进晚餐,有时则是在深夜带上私藏美酒闯进牧基lun的房间邀他共饮,也只有在他们独处时,为便于行动将长发高高束起的斐亚克斯会透过扑闪的莹莹烛光问他:“你觉得默西亚如何?”
牧基lun当然明白他话里的含义,却总借着酒意正酣回答说还没看的太清,想再看看,过几天再说—他就是这样善于装作鸵鸟的胆小鬼。
可向来喜欢嘲笑他的斐亚克斯从未拆穿他的懦弱,男人低垂双眼,微微摇晃起酒杯,似笑非笑地瞟了他一眼后开始聊起闲话,直至将酒饮尽才起身道完晚安只留下牧基lun收拾残局。
但今天晚上,当牧基lun再次试图绕开默西亚与梵绫·利贝尔的话题时,斐亚克斯却直直盯着他,毫无感情存在的眼神让牧基lun恍惚间以为自己回到了四十二亿次的轮回前他头次仰起头面对高大王座上的男人时,瞬间竟感到战栗。然而出乎意料,斐亚克斯最终也不过欲言又止地轻声叹气,他很少看到他露出这样满含真情实感地怜悯的神情,或许男人什么都知道,不过碍于友人的颜面而未曾说破。他记起多年来与男人共处的日子,许许多多至今仍无法原谅的错误正化作令对方深陷其中的责罚,刺过血rou,穿过骨骼,可牧基lun又何尝未与他一同被不可挽回的罪孽所萦绕,尽管他们所犯的罪行大相径庭,那来自宿命的惩戒却别无二致,所以他们才会如此了解对方的软肋,如此心照不宣地理解对方的痛楚。
正因失去过,正因拥有着。
…但幸运的,他还有着赎罪的机会——他鼓起勇气迎过斐亚克斯如同芒针般的视线,幽幽的烛火随风轻舞,将二人的影子变幻得千姿百态,过去与现在的界限逐渐模糊,也许,是时候做出那个心知肚明的答案。
“明天。”他不顾男人有所反应,不带犹豫地说道,“当月幕再临,我会告诉你,梵绫·利贝尔究竟是否在此。”
许久的寂静中,徐徐夜风不知不觉间将屋内唯一的光源吹熄,他看不清斐亚克斯的表情。
“…默西亚是个好孩子,我希望他可以摆脱自己的出身得到真正的幸福,”脚步声响起,借着微弱的月光,他看到斐亚克斯持起酒杯走到不远处的窗边,雪原的夜清冷得透人心扉,男人的唇边涌起浅浅的雾气,“金·斯托克,我们是这个世界上仅存的,还记得那个时代的遗民,尤其是你,你所行的路实在坎坷,我衷心希望…你不要辜负自己,不要欺骗自己的心。当然,如果默西亚不是你的答案,那也没关系,我只求你别伤害了那孩子,我收养他是真心渴望去爱他,哪怕你之后一走了之,我也会一直抚育他…这是我对自己不义的偿还。”
男人偏过头,如水的月色轻纱般洒在他的脸上,几乎要将哀戚漫溢,但他的话间迷雾丛生,牧基lun忍不住皱眉问:“你一边说不要伤害他,又要借他补偿什么,他的出身究竟—”话还没说完,他顿住了,突然才发现自己竟从未试图了解默西亚的过去,他们总保持着师生间如履薄冰的距离,这些日子里他到底在做什么?教学,寻常地一起聊天,趁少年思索问题练习魔法时悄悄观察他的举止,将他与那个人相对比——除此之外,牧基lun和默西亚再无交集。他哑然失笑,自己确实是个混蛋,明明默西亚总热情待他,自己的眼中又有多少默西亚的存在?
“早点休息。”
没来得及喝完酒,斐亚克斯就借口时间太晚匆匆离开,牧基lun没有收拾的心情,沐浴完后径直躺到床榻上,柔软的被褥没有给他带来安心的睡意,反而在催促他去回忆不堪回首的往事……本应成风消逝一空的青春岁月。
他初次遇到梵绫·利贝尔,是在十六岁,那已经是……四十二亿次又两千三百五十一年前的事。他从没忘记那个雨天,远行而来的恶魔族少年金色的发丝还滴着水,衣服shi淋淋地闯进旅馆,尽管狼狈不堪可依旧浅笑着同他问好,回头想来,那时还叫金·斯托克的他几乎是一见钟情地被夺去魂,往后一百余年都在背叛与执念的折磨间为自己对少年的爱恋而困苦,他心灰意冷过,自暴自弃地赴死寻求解脱,又因神的戏弄而重返人间,一度拾起信心试图改变命定的悲剧,他借着托利·E·梅莫里的化名与他在数个良夜间十指紧握地交换彼此真心,他亲吻梵绫的眼角,轻舔他的泪水,再吞下他因快感止不住的柔弱喘息,在唇舌交缠的同时紧紧相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