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将军,时辰到了,该洗漱更衣了。”遥信在燕征门外敲了敲门,听里面一点反应都没传出来,叩手又用力敲了敲门,传出‘咚咚’的声响:“将军!今日需上早朝。”
还是一丝声音都没有。
遥信又问:“将军?”
门外敲门的声响一声比一声大,恍若身在梦境。
遥信听到房里传来一声低沉又不耐烦的声音:“知道了!”
燕征眉头紧皱,不耐烦的从床上坐了起来,扶额推揉,只觉得头痛欲裂,浑身骨头跟散架似的。
眼睛也累得很,烛火随着窗棂稍稍透过来的一丝轻风微晃,尚能呛着眼。
他揉了揉眼,定睛一看,满目皆是熟悉的事物。
正坐着的是自己府上的金丝楠木床上,寝殿内四处可见亲身珍藏的各式张扬又锋利的兵器,古色古香的书籍安静地摆放在殿角书架上。
他起身走到殿中。明紫檀书案上随意放置着笔墨纸砚。
书案上有张白纸,白纸上书着八个大字“丞相虽美,心如蛇蝎”。
那字迹笔势雄健,轻狂又洒脱,是他自己的字迹!
再看这纸上墨痕,砚盘里的墨余未干,应当最晚也是昨夜写的。
可这八字应当是他两年前所写,难不成……?
燕征心跳剧烈,一把扒开自己的里衣,身上肌肤完好,也有几处所受伤痕,但独独没有——那处穿膛而过的剑痕!
他捂着胸膛面色痛苦又怅然,却几乎失声在笑,耳边还能回想起来卿怜雪的那句“快跑”。
门外遥信敲了敲门,低头端进来一盆洗漱清水,燕征随着服侍打理好自己的着装。
铜镜中人一身玄色麒麟补子官服,以黯色冠高高绾着乌发。
因年少征战沙场,浑身也沾惹了一派肃杀之意,身形是常年练出的宽肩窄腰,身高八尺有余,站在殿槛处更显高大。
“遥信,帮我去查韩森,黄章甫的底细。”
遥信不解:“将军不是一向信他们么?”
那二人确实聪敏,又是将府幕僚,次次出谋划策迅速非常。主子也总爱听他们的,既是幕僚——来府之际就肯定查过了底细,如今怎么又要再查?
燕征拍了拍身上的灰,走出了殿槛,随着风飘来一句:“去查。”
·
皇宫,武华殿外。
上朝钟声尚未响,燕征站武将行首,侧旁一老文官正和一新任官员窃谈,声音不大。但燕征耳尖又站在一旁,倒也可以清晰的听到。
若是以往,他断然是不会去偷听些他人言论,今天不知是怎么竟鬼使神差的。
“阁下,在下刚刚上任,不大知道朝中之事,家父是赵竹青,说是若有不知之事便可问问阁下。”
“哈哈,原来是朽木之子,不过小事罢了,说说,你且要问问谁?”
“丞相可否?”
“丞相么,名卿怜雪。本是江南碧溪县令之子,自小家中便按照男妃的模子养大。不过这人有野心,不以男妃为杆子,反倒是在闲暇之时览遍万卷书,偷报了科考。仅仅一次,就是举国的状元郎。美则美矣,不过为人睚眦必报、心如蛇蝎。”
说罢,老臣哈哈大笑一声,又看周围的人眼光瞥了过来,小声了些:“再等些片刻,你便能见丞相和燕将军的朝堂日戏了。”
“这‘朝堂日戏’又是何物?”
“将军和这丞相关系之恶劣非凡,朝堂之上每每争论Jing彩万分,有趣极了!我们且称之朝堂日戏。”
“若真如此那当真是有趣,哈哈……”
“你瞧,卿相来了。”那老文官向新任官员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看向一旁正步步走来的人。
来人一身红袍仙鹤补子官服,神色清冷,眉目如画,看着身形瘦削弱不禁风,一双美目却似一潭清泉,眉目间有着书卷的清气,一颦一步之间流露着一股高贵的风韵。
人如其名,似雪胜雪,霞姿月韵。
人人说是:一笑倾城,一舞倾国。
不过此人不爱笑,要笑也是带着讽蔑的笑。偏生最爱嘴皮尖薄的嘲弄讽刺,但为官做派却又无可挑剔。既不在朝堂上拉帮结党,也不私下收受贿赂,甚至府上一个幕僚也未收过。
武华殿外场上文武百官都被夺去了颜色,只余一道红衣靓影徐徐走过,站到文官行首。
卿怜雪站定,当即一道犀利的目光朝燕征剜了过去。
他们二人今日必然也是又要有一番争论的,这是卿怜雪的宣战。
每次朝堂之上多番辩论两人总总要吵起来,隐隐还会有要打起来的趋势,今日想必也不会例外。
燕征受着这一记恶狠狠的眼刀,却只想轻笑,记两人争论多年,最后却是同死一地。思及至此,便毫不避讳地向卿怜雪望去,像是要把人身上所着的那层衣服一把剥下,看清人内在。
他更是有些忘了,以往是为何如此的讨厌这美人丞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