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椎处的尾骨被生生折断,深刻入髓的切骨之痛,哪怕以连玄心志,也完全无法压抑那一瞬间冲口而出的惨叫声。
但也只是一瞬间。
青筋凸浮,牙关紧咬,身躯因为剧痛而战栗,又为强大的意志而隐忍。银牙咬破了淡色的薄唇,一颗血珠明晃晃地挂在那里,吸引得越安低头凑过去舔食。
那张向来淡漠的脸庞显露出无法掩饰的虚弱之色,转眼便恢复冷硬,依旧一派漠然。
“我看不出有如此行事的必要。”
断骨的疼痛之后,再也感觉不到下半身的存在,而无力的双腿就如死物一般无知无觉,垂落于床沿,沉重不堪。
连玄非常清楚,是瘫痪了。如果对方不解开画在尾椎骨的符咒,他将再也无法站起来。
但并没有这个必要,不是吗?施加在灵魂上的契约已经完全足够他掌握仙人的一举一动,只要他想,莫说躺到床上张开大腿,任由cao弄,哪怕是命令仙人去当一只最下贱的娼狗,也不过一念之间。
所以如此举动,在仙人看来,实在无甚必要。
连玄的第二句问的则是:“你准备何时将符咒解开。”
目标明确,直击要点。
越安忍不住噗一声笑了。仙人的思考方式永远这么笔直,从不考虑多余的问题。
如怨天尤人、难以置信、自艾自怜、这些情绪永远都不会出现在对方身上,似乎无论何等糟糕的事实,都能漠然接受,然后绝不浪费时间,果断寻找于己最关键的信息。
此时连玄面对的,若真是个以折磨取乐的魔族,他寡淡乏味的反应足以令对方如啖腐rou,失尽胃口。
然而越安在意的却是他的眼睛。
那双看尽天下万物,依旧澄澈如初的眼睛。永远冷静、理智,也永远写满了漠然。
无论是面对从小养大的徒弟,还是不共戴天的邪魔,都是一样,无波无澜,如深不见底的寒潭,看得太透,映不见任何人的影子。
“师尊,看着我。”
契约所限,连玄依言转动了瞳孔,注视过来,对上越安的鲜红的双瞳。
二者相对凝视之时,那双眼里便只余越安映下的影子,恍然似如深情痴缠之态。
越安满足地笑了。
“师尊,你看着我。”
暗红色血光从魔瞳溢出,从眼底,如同血泪一般,啪嗒,滴落在连玄脸庞上。
不,那是——
连玄的瞳孔猛然一缩。
不止是眼睛。不详的血光从越安身体的每一个部位穿透出来,如利刃从体内切碎了皮rou,鲜血不断从皮下渗出,凝成珠串滚滚而落,瞬忽间已是血流如泉涌,淅淅沥沥,淋漓倾泄,将连玄一身白皙皮肤尽泼上了血浆,就连身下的床榻,也被濡shi了大半。
那绝不是正常的出血量,恐怕常人一身的鲜血,也就这么多了。
短短数息之间,儒雅俊秀的青衫公子已成为恶鬼行尸般丑陋人形,皮rou尽裂,筋骨外翻,道袍尽染血红如披一身血衣。而连玄目睹这一切变化,一眼也无法移开。
“啪嗒。”一块皮rou掉落。
浓郁的血腥气下,又有一股腐臭味道弥漫开来。
“师尊,看着我。”失去唇rou的牙床还在一开一合发出声音,而脸部的五官已经完全腐烂,看上去,与在野坟岗里到处堆埋的死尸没有任何不同。
“师尊看着我。”
“恐吓于我无用。”连玄皱眉道。
若换常人见此转变,说不定会陷入癫狂、恐惧不已,而连玄却能看到在对方躯体腐烂的同时,陡然盛涨的魔气。
如果对方一直都以隐匿气息为代价压制了修为,那这魔,究竟有多强?
“师尊,弟子并非想惊吓于您,只是希望被您注视着罢了。”罪魁祸首委屈道。
也不知他那喉咙缘何还未腐坏,叫这一句似嗔非嗔的话说得含羞带怨,好似个在埋怨不解风情的夫家的女儿郎。
动情如是,无情如是。
怪异。无常。
没人能预测这魔的一举一动,便是养他长大的连玄也不能。
而腐坏还在继续。
“本不想让这副丑陋的模样脏了师尊的眼,只是,世人都希望心上人能接受自己最不堪的样子,弟子亦不例外。”
扑扑簌簌,是rou块掉落的声音。
内脏,肠子,全都凌乱地堆在一起,站在那里的只剩下一副枯骨。
零碎的rou沫还粘连在肌腱上,摇摇欲坠地勾着骨缝。
骷髅的头部一点魂火幽幽燃着,嘴部仍然在开开合合,发出咯哒咯哒碰撞声。
越安的声音从虚空生出:“师尊,抱住弟子。”
连玄便面无表情地伸出双臂,把爬过来的骷髅抱进怀里。越安这身体原不过十八岁的少年形体,化为骷髅更显幼小,抱在怀中毫不费力,只是如此举动,致使连玄的身上不可避免地沾染了更多血污。
越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