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周六熊纠纠的幼儿园组织他们去玩什么陶艺,一大早就坐校车走了,熊米一个人也没什么事,就把自己好好收拾一番,穿着新买的套头运动衫,带上兔兔,以给狗洗毛的名义打算去找叶乔玩。
走出去没多远,就在路上碰见了秦君谦的飞行器。他从里面探出头,“这么巧,小米,你要去哪儿?”
“家里停水,我去给我的狗洗毛。”
秦君谦早就注意到那只浑身是膘的豺啾犬,一直装作没看见,这会儿不免瞥了一眼。他对动物毛过敏,也从来不喜欢这些东西,大熊正好相反,从小就跟这些毛绒绒的玩意儿亲近,在军校读书那会儿还跑去当过什么军犬饲养员。后来他们结婚,大熊从来不敢提养狗的事,他知道他不喜欢。
心里说不上什么感觉,就是直到真的接触到大熊的新生活,才发现他身边除了多了个活生生的孩子还多了条好动的宠物,很多东西都不一样了。
“今天有空吗?我有点事想找你谈。”
时隔五六年,大熊仍然能秒懂秦君谦的意思,好吧,和大忙人谈事比较重要。“有空,我知道附近有家茶馆,走吧。”
两人坐进空中茶馆的雅间,相对无言,巨大的天窗外偶尔盘旋着一两只在初夏才会经过里尔新海的候鸟,大熊微仰着头盯着它们斑斓的尾羽数花色,专注又不动声色。
“小米。”秦君谦主动开口,大熊收回视线正襟危坐,干哈?
“你是不是还恨我?”
这话里的意思带着些试探的味道,但是按秦君谦惯有的风格,他是不会问这种问题的人。
大熊一听先是一愣,接着连忙摇头。
“分开的这几年,很多时候会忍不住想起你。”他看着落地窗外的浮云,忽然这么说着,有一丝自嘲和感伤。和大熊在一起的时候,确实常常觉得很不耐烦,可是他离开后秦君谦强忍着无糖咖啡在唇齿间留下的苦涩,吞咽这抹苦味的时候,连喉结的滑动都不能顺畅。
他以为他卸下了一个熊霖加给他的担子,他以为他会轻松很多,他甚至觉得大熊跟他的那些情人的意义是差不多的。但是怎么说呢,到底打小一起长大的,还是不一样。
不一样。
“想我什么?”大熊有些意外,瞪大眼睛想听他说下去。
“想起你的小时候,小跟屁虫傻乎乎的。”
大熊在还是个小孩的时候,就已经显现了耿直愚笨的属性。
他从不愿意跟着调皮捣蛋的孩子们一起去做坏事,有些奇异的想法也天真得发蠢,别人听一句话就能反应过来的事得跟他解释三句才懂,可是就这样一个让人受不了的小笨蛋上面偏偏有个剽悍又弟控的哥哥,在他哥眼里熊米是这世上最可爱帅气的男孩子,谁都不能说他们小米的不是。所以很多时候,没人欺负熊米,只是孤立他,漠视他,让他像空气一样尴尬地处在他们圈子的外围,只能看着却不能融入进来。
秦君谦一直对熊霖的弟控不以为然,但在后来的成人世界里,见过形形色色披着人皮的妖魔鬼怪,才发现大熊这样始终如一的单蠢和良善,其实挺可贵的。他再没有见过第二个像大熊这样的人了他又是那么那么,执着而专注地喜欢着自己。
秦君谦忽然察觉到什么,低头浅笑了一下。他从前根本不和他废话这些有的没的,今天来的目的也不是叙旧,但不知道怎么的就自顾自说了起来。
大熊看着他嘴巴微动,大脑还在迟钝地运转,反复消化那天重逢的对话,他思索秦君谦说的每句话。思索得久了,便听出了话外的某些延伸之意。
那句“我没有结婚”一直在耳边回响,心思渐渐就活络了起来。血管里有着什么悸动,奔腾着涌向胸口,很快,耳朵也充斥轰鸣声,像是夹杂着小心翼翼与不知所措的自言自语——关于那些原先隐隐有过但被死死压在心底深处的念头,在今天又遇见秦君谦的这一刻突然被唤醒。
或许可以再试一次?
如果血缘的羁绊能让他回来,如果他这次来找他是想复合如果,如果他能陪着纠纠长大
那就争取一下吧。
告诉他纠纠的身世也没有什么关系吧。秦君谦做不了好的丈夫,但一定会是个好父亲,只要他想。这样的话,熊宝就可以有一个完整的家了,家长会的时候他就不会再羡慕别人一家三口的小朋友了。
“我”大熊张了张口,一时还在想着怎么措辞比较好,忽然被秦君谦的靠近吓住。
那是一股扑面而来的、诱人的成年气息,毫无预兆地呛进还处在发情潜伏期的每个毛孔里,让他脑子炸开了锅,灵魂都离开头顶飘去了外太空。
他迷迷糊糊地听到耳边有声音说,“请你不要怪我,小米。”
他们的座位虽然桌子不大,但要凑近的话还是需要明显的肢体动作。他看着男人伸出手,帮自己温柔仔细地整理衣领,带着特制手工皂香的手指拿开一根掉落于肩的头发,一如当年希望他代自己去坐牢的时候,从眼神到肢体语言,都透着安抚人心的哄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