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纯回过神来时自己也吓了一跳,虽然丁明皓已经睡着,并不知情,但他还是有种偷摸做了坏事被抓包的感觉。他脸上一热,心里怪臊的,赶紧就把视频中断了。
然后又觉得好笑,睡都不知道睡过多少次了,隔空亲一亲又怎么了?只不过是疏远了太久,连曾经习以为常的亲昵举动也带上了禁忌感。
从分手到现在,甄纯没有一天不会想起丁明皓。不如说正是在分手之后,他才明白了一个挚交与挚爱在自己生命中所占的分量。
什么东西最能让一段感情变得刻骨铭心呢?现在甄纯懂得了,是遗憾。
先是遗憾于无法得到卫小初,后来是遗憾于曾经得到了丁明皓,但又失去了他。
甄纯想起对床那个恋爱经验为零的情感专家曾说: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所以白月光永远战无不胜,只有经历过了分手,才有可能击败对方心里念念不忘的人,飞升成另外一缕白月光。
当初甄纯不信,现在他却不得不赞同,原来曾经的执念真的会被更浓烈的感情覆盖。十六七岁的心动与铭记已在新的遗憾降临后悄悄流失了,在那些追忆往昔的日夜里,他怀念的是另一个人,也只有那一个人。
甄纯心绪起伏,当即给对床哥们发了条信息:哥,你牛逼!
对床还没睡,很快回复了他:有屁快放。
甄纯:没屁,就是由衷地想夸夸你。
对床:?
甄纯又发:哥,那我再请教你一个问题。生米煮成熟饭以后,饭只吃了一半,剩下的都馊了,怎么办?
对床回道:真馊了吗?没准那是在酿酒,等酒酿成以后,灌一口下去,美不死你。
甄纯简直五体投地,吼了一句回去:哥,你真的牛逼!
去年夏天,他和丁明皓的关系结束于失望与疲惫,并不是结束于爱情的消失。
今年夏天,他决定再试一试。
五月份,初夏到来了,甄纯辛辛苦苦地挨过本学期的最后一个月,期末时平均每天睡不到五个小时,回想当年高考前也没这么拼过。考完了最后一门试,他跟被扒了一层皮似的走出考场,如释重负地深呼一口气,五个月的交换生生活到此就正式结束了。
放假后,他跟一个同学往东北沿海走了一趟,观赏尼亚加拉大瀑布时顺便眺望了对面的加拿大,也到麻省理工和哈佛校园里瞻仰了一下,最后一站是纽约,登顶帝国大厦后又跟自由女神像合了张影,还在时代广场的街头采访中钻了下镜头,此次美国之行总算是没有遗憾了。
六月十号,他从纽约回北京,在凌晨着陆,和同学又在首都机场挨了一夜,第二天各自乘坐最早的航班回家。
爸妈见到留洋回来的儿子自然高兴坏了,就是对他的发型颇有微词,甄纯妈天天催他去剪头发,说男孩子留长发不像样。甄纯嘴里应着,心里却有点舍不得,头发留了快一年呢,再说,不也挺好看的嘛。
才六月份,同学朋友们还没放假回来,甄纯睡了几天倒完时差,一个人在家里待着也无聊,便打算出门逛逛。这天上午,他在烈日出来前骑着单车回到了高中母校。
高考刚结束不久,校园里还挂着各式给考生加油打气的横幅。今天是周日,教室里仍有人在自习,Cao场上也有一群在打球的男生。甄纯在熟悉的校园里逛了一圈,然后走上二号教学楼,回到了他高二时的教室。
教室里有几个学生在埋头学习,黑板上满是未擦掉的板书,电扇在吱呀吱呀地运转着,墙上还是贴着那几幅名人画像与格言。几年过去,虽然坐在教室里的人已经不同,但这里与记忆中的样子并无两样。
他十七岁的时候,就是坐在教室左边倒数第二排靠窗的位置,每天边转笔边听课,不时侧过头去看坐在右前方的卫小初,他也因此对卫小初左侧脸的轮廓印象最为深刻。
甄纯在走廊上看着那个空荡荡的座位,不禁笑起来,那段他原以为会永远也忘不了的时光,原来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了。
时间已到中午,教室里的学生相继放下书本去吃午饭,等人都走光后,甄纯终于走进了教室,他在自己的旧座位上坐下来,这里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吹不到风扇。
他拿着座位现主人的笔转了几圈,不小心把笔弄掉了,赶紧捡起来放好。又翘起二郎腿怀念地坐了一会儿,终于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来,是那个已经有一点褪色的平安符,他把它最后拿在手里看了看,然后将它系在了窗户的铁栏上。
三年了,他想和卫小初继续做朋友,也想跟那个喜欢卫小初的自己彻底告个别。
他把平安符留在窗边,起身离开了。
又过了大半个月,李藤威先放假回来,甄纯把在美国买的礼物拿给他,被他揪了一晚上头发,气得甄纯恨不能撸起袖子跟他干一架。
又过了几天,丁明皓也回来了。
对面五楼的窗口终于又亮起了灯光,这天晚上,一根小棍子被扔到了丁明皓的阳台上。这是挚友传来的满含默契与童真的邀请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