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寺里,艾玘拿着蛋去找小狐狸,那小东西被他放在厨房里,灶里的余温可以供它取暖。
“小黑,张嘴,啊咳咳”硬生生将血咽下,艾玘拿着勺子哄小狐狸张嘴。“吃了蛋才长得快。”
蛋ye顺着勺子流进那尖尖的嘴里,毛团子吧唧着嘴将蛋吃了干净。
“嘤”那小小的一团从艾玘的手里抬起头来,眼皮挣扎着就要张开。
“别看。”艾玘用手掌捂住小黑的眼睛,小小的脑袋在手掌心磨蹭,艾玘心都要化了,可一想到以后,又止不住地伤感。
他害怕,怕小黑像其他动物一样,将第一眼看到的人当成可以依赖的对象,如果他死了,小黑没了可以依赖的人,那要怎么办?
“小黑。”
“嘤嘤呜呜”小毛团对艾玘的决定感到不满,张开嘴一口啃上了男人的手指头。它刚长了点nai牙,啃在那每天砍柴布满老茧的手上,磕得它牙疼,马上送了嘴巴呸呸呸。
这么小的一只,就算知道日后无念待它极好,艾玘也还是放不下心。
“小黑乖。”眼泪从眼底涌上来,眼前的一切被泪水模糊成色块。“现在还不行等过了很多年以后”
艾玘哽噎到说不出话来,明明面前只是一只狐狸,还不是那个会喊着要吃大鸡腿的人,他却因为要离开他而伤心不已。
从那天开始,艾玘不再接近小黑,而是让无念去照顾。他整日坐在佛堂里,对着泥塑的菩萨念诵经文,木鱼声声,梵唱伴着日头东升西落,无念以为无执在佛理上有了顿悟,却不知他在为自己唱着丧歌。
小黑睁开了眼,第一眼便是无念,它嗅了嗅眼前这人的气味,不是他熟悉的味道。毛团子离开了他身边,在屋里四处乱窜,似乎在找着什么。
无念关上房门去找师兄,那只狐狸明明需要的是他。
“师兄,那狐狸在找你。”
木鱼声止,艾玘放下手里的佛珠,回答道:“我救它于山林,是谓我佛慈悲。佛渡众生,万物生灵即是众生。”
无念以为他会继续讲佛,却见无执话头一转,又说到那只狐狸身上:
“既然救活了,你就养着吧。”
“真的?”
“万物皆有灵,相逢皆是有缘。”
“它缘起于师兄,为何要交于我养。”
“出家人不执于有,不执于无,我大限将至,即是有缘也时日无多。”
“是师兄。”
“我捡到它的日子是正月初三,就拿这日子当它生辰吧,日后剩你一个人,总得留些念想。”
背完了梦里的台词,又添了几句,艾玘松了口气,他从没想过自己也能说出这么文绉绉的话来。为了托付小黑,艾玘拼尽了全力,不仅将柴房里的填满了柴火,还从山上逮了一只母山鸡,盼着以后能下几个蛋。
做完了一切,没过多久艾玘呕了一大口血圆寂了。
艾玘以为,死就是一切都结束了。结束掉这里的一切回到原来,亦或是结束掉他自己,重新投胎。可是他死了,却又没有死。
无执的rou体死了,艾玘却还留在这个世界,他被拴在无执的rou体上不得离开,只能日日夜夜在报恩寺里徘徊。
无念在无执圆寂后,没有火化他的尸体,而是将他摆放在泥菩萨后面的暗室里。
“我放不下师兄,想让师兄再陪一陪我。”无念对着菩萨喃喃自语,小黑坐在一旁盯着菩萨目不转睛。
于是艾玘开始了他的看电视剧生涯,没法离开,又没有人说话,他只能坐在菩萨的头顶看着小狐狸调皮捣蛋一天天长大,无念在小黑的陪伴下脸上的表情也丰富起来。他抓到的那只山鸡,一年到头不下蛋,小黑每天追着它满院子跑,鸡飞狗跳的。
“小黑,来。”无念端着碗,朝院子招手。
小黑跑到他面前坐好,尾巴在地上一甩一甩的。
“今天是你生辰,吃面。”
无念将碗放在地上,那黑毛狐狸埋头于碗里,吭哧吭哧地吃得欢。无念摸了摸它的头,端起清粥喝起来。
拓跋焘灭佛的日子还没结束,在山里避世的一人一狐日子过得清苦,但也平静。艾玘将这些当做情景剧看着,一天就是一集,不知不觉间已经看了一千多集。
事情的转折始于一场地震,那场地震引发了山崩,大量的沙石夹杂着巨大的岩体从山顶倾泻而下。
艾玘揪心地看着无念抱着小黑走三步跌一步地逃到外面,好几次差点命丧于山石之下。
报恩寺被山石掩埋了大半,只留下佛堂完好无损。艾玘开始发愁,愁无念和小黑以后吃什么,住哪里
一个瞎和尚和一只狐狸,这样的组合怎么看都不太容易重建寺庙。
三日之后,有一队人马出现在坍塌的报恩寺前,为首的将领带着一位身着朝服的文官走到佛堂前。
“龙喉下一尺有逆鳞,此山形似龙首此庙是谓逆鳞,此番山崩地裂,佛堂巍然不动,定有祥瑞护之。”